电梯门缓缓打开,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是王德海。他嘴角挂着一抹笑,手中的工具箱看起来沉甸甸的,似乎装的不是普通的扳手和电笔。
顾轩没停步,肩膀擦过对方衣角,闻到一股淡淡的松节油味——这味道不该出现在物业工装上。
他径直走向地下车库,手机在兜里震动。是周临川发来的照片:一张匿名信的扫描件,字迹歪斜,像是用左手写的。
“刚在你办公室门缝里发现的,”消息说,“王德海走后十分钟。”
顾轩靠在车边,没急着上车。他把信放大,逐行扫过。内容老套:举报他收受秦霜贿赂、操纵防汛演练打压异己、与境外媒体勾结……每一条都似曾相识,像是从张宏那帮人嘴里复制粘贴出来的。
但真正让他眯起眼的,是右下角那个标记——一团墨迹,形状像被水泡过的蝴蝶。
他解开袖扣,取下檀木珠串,指尖摩挲那颗空槽。妻子教过他一句话:“三短一长,避虚就实。”当时只当是玩笑,说是她奶奶留下的解码口诀。重生后他试过无数次,直到今晚,才终于用上。
回家,不开灯。他把信纸铺在书桌,打开台灯斜照,又从抽屉取出紫外灯。光下一照,墨迹变了——浮现出两行符号:Ec-07,还有一串数字坐标。
他调出城西云图科技的建筑图纸,手指点在第七号服务器机柜位置。Ec-07,正是上一晚追踪到的Ip终点。那地方早就断电停运,连监控都被拆了,可这封信,却精准指向那里。
不是巧合。
他坐回椅子,点开录音文件——清风茶苑那晚的监听音频。吴语男声低沉平稳,说到“心理报告”时,有半秒卡顿,像是在等什么人确认。他把这段截出来,拖进声纹分析软件,对比南澜控股内部会议录音里刘庆的声音模型。
匹配度87.3%。
还不够实锤,但足够下饵。
他拨通林若晴留下的紧急联络号,接通的是她以前的搭档,报社调查组的赵志明。
“老赵,帮我发个短讯,就说有线人爆料,境外黑客组织正在兜售国内公务员的心理评估数据,技术特征和南澜控股的服务器Ip一致。”
“这……没实据吧?”赵志明声音发紧。
“你就当听个风。”顾轩语气轻松,“发完删稿,别留痕。我要看谁跳脚。”
挂了电话,他等了不到两小时。南澜控股官微连删三条动态,刘庆的司机开着那辆黑色奔驰,从城东一路飙到城西,停在云图科技后门,待了十七分钟。
够了。
他起身走到书房,从保险柜取出另一份文件——匿名信的原件。他把信纸对折,剪下“收受秦霜翡翠蝴蝶胸针”那一段,拍了高清照。胸针他有备份照片,是秦霜上次来办公室谈项目时落在茶几上的,当时谁都没在意。
他把两张图拼在一起,加了一行字:“副市长之女与落马官员的‘信物’?”
然后,他拨通周临川的电话。
“临川,你队里那个小李,上次查慈善基金那案子,挺冲的。”
“你是说李锐?他正憋着劲想找突破口。”
“把这图给他,就说‘有人匿名寄到纪委门口’,让他‘无意’透露给《民生前线》的记者。”
“你这是要拿秦霜开刀?”周临川顿了顿,“她背后是张宏。”
“我知道。”顾轩靠在墙边,声音压低,“但刘庆想用匿名信搞我,我就让它变成一把刀,先割开他们的皮。”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行,我安排。但你得扛住,万一他们反咬你自导自演?”
“谁信一个被举报的人,会主动把‘罪证’往外捅?”顾轩笑了,“他们越否认,越显得心虚。”
第二天早上八点,热搜炸了。
#副市长之女送落马官员翡翠胸针#
#顾轩被举报受贿竟曝出权色交易信物#
#神秘信物背后是谁在操控?#
新闻里那张拼图被放大再放大,秦霜的脸和那枚蝴蝶胸针清晰可见。网友吵翻了天,有人扒出她过去三年慈善晚宴的佩戴记录,发现这枚胸针只在私下场合出现过两次——一次是她母亲忌日,一次,就是那天在顾轩办公室。
舆论瞬间倒戈。
上午十点,市政府内网炸锅。后勤处长紧急报备,说防汛指挥中心的电话被打爆了,全是市民质问“为什么让一个受贿官员指挥救灾”。
十一点,张宏办公室召紧急会议。顾轩通过内线监听听到,他拍桌子骂人:“谁让秦霜把那破胸针带去办公室的?现在全网都在传她和顾轩有一腿!”
刘建华低声辩解:“她说是去谈项目,顺路探病……”
“探病?”张宏冷笑,“他老婆都死了三年了,探哪门子病!”
耳机里,那个吴语声音淡淡响起:“张书记,这把火,烧得有点偏了。”
“偏?”张宏声音发抖,“现在全网都在说我们官官相护!顾轩呢?他有什么反应?”
“他刚签了防汛物资调拨单,”刘建华说,“还给应急办下了死命令,所有人员二十四小时待命。”
“他倒是沉得住气。”吴语男声慢悠悠道,“可这火,不是他放的吗?”
没人接话。
顾轩摘下耳机,笑了。
他知道,这把火不是他放的,但他点着了引信。
下午两点,他走进防汛指挥中心,所有人起立。他扫了一圈,看到小王、小陈几个年轻人站在前排,脸色发紧。
“都坐下。”他声音不高,“我知道你们昨晚接到不少电话,有人说我收了钱,有人说我要垮台,还有人劝你们联署签字,让我‘体面退场’。”
他顿了顿,“但我问你们一句——这七天,谁见过我私下见秦霜?谁见过我收礼?谁见过我压过一份救灾申请?”
没人说话。
“我顾轩,不怕查。”他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几个低洼点,“现在是汛期,老百姓等的是沙袋、是水泵、是有人顶上去。不是听我们扯皮。”
“所以,从现在起,所有非紧急会议取消。谁敢在这节骨眼上搞小动作,我不光让他滚出应急小组,还要让他滚出这个系统。”
散会后,李锐偷偷找他,递来一份打印件:“顾哥,记者问要不要回应胸针的事。”
顾轩接过,扫了一眼,“你让他们查啊,查到底。查到秦霜为什么送这东西,查到谁在背后炒热度。”
“可……万一真查出什么?”
“查出来更好。”顾轩把纸折好塞进兜里,“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他们想用匿名信搞我,我就让它变成照妖镜。”
李锐走了,周临川来电。
“刘庆那边有动静了。”他声音低,“他让司机去烧了云图科技的备份硬盘,但被我们的人截了段视频。”
“发我。”
“你真要公开?”
“不。”顾轩靠在窗边,看着楼下应急车队整装待发,“我先留着。等他们慌了,再扔出去。”
他挂了电话,打开电脑,调出匿名信的原始扫描件。那团蝴蝶状墨迹在屏幕上静静躺着。
他忽然想起什么,翻出妻子的旧日记本。最后一页,夹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写着:“松节油可显隐墨,光斜四十五度。”
他愣住。
昨晚王德海身上的味道,不是巧合。
他猛地站起身,冲向办公室。
门一推,办公桌抽屉被拉开了一半。那本他从不离身的工作日志不见了。
他抓起手机,拨通周临川:“立刻查王德海的行踪!他进过我办公室,拿走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