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胜剧烈的喘息和突然坐起的动作,瞬间惊动了窗边假寐警戒的林呦。鹿角青光一闪,林呦已如鬼魅般出现在床边,低声道:“陈兄?怎么了?可是伤口……”
他的目光落在陈胜被冷汗浸透的里衣上,随即瞳孔微缩——左肩包扎的布条上,暗红色的血渍再次洇染开来,显然是因为刚才剧烈的惊醒动作再次撕裂了本就不稳定的创口。
林呦眉头紧锁,脸上却没有丝毫责备,只有深切的担忧。他立刻转身,动作迅捷而轻柔地取来新的药粉和干净布条:“别动,伤口又裂了,我重新给你处理一下。”
冰冷的药粉洒在火辣辣的伤口上,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也让陈胜混乱的大脑清醒了几分。他看着林呦专注而沉稳地为自己包扎,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再加重他的痛苦,一股强烈的歉意涌上心头。
“林兄……对不住……”陈胜的声音嘶哑而虚弱,带着深深的疲惫,“又给你添麻烦了……”
“说这些做什么。”林呦头也没抬,仔细地将布条缠绕打结,语气平静,“你我既在一条船上,自当相互扶持。倒是你……”他包扎完毕,抬起头,鹿角青光映照着他清亮的眼眸,带着探究,“刚才反应如此剧烈,可是那窥视又来了?还是……做了噩梦?”
陈胜靠在床头,感受着重新包扎后伤口传来的阵阵钝痛,以及脑海中那挥之不去的、充满诱惑与毁灭的低语余音。他看着林呦坦诚关切的目光,心中挣扎翻腾。隐瞒?独自承受这诡异声音的折磨?还是……说出来?
沉默在昏暗的医馆内弥漫,只有油灯灯芯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最终,陈胜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声音干涩地开口,带着一种揭开隐秘的沉重:“不是窥视……也不是普通的噩梦。”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是……一个声音。”
“声音?”林呦眼神一凝。
“嗯。”陈胜点点头,眼神有些空茫,仿佛在回忆那令人心悸的呓语,“一个……时常在我脑子里响起的声音。它……它在诱惑我,蛊惑我……许诺给我强大的力量,只要我愿意……‘奉献’出自身的一部分……血、魂,或者……某些坚持。”
林呦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坐到床边的矮凳上,身体微微前倾,鹿角青光流转,似乎在感知陈胜身上的气息波动:“什么时候开始的?这声音……有何特征?”
陈胜皱眉苦思,记忆如同被浓雾笼罩,模糊不清。他努力地回溯着。是在被凌霄家追捕时?在得到偃甲核心时?还是在更早……
突然,一个遥远而关键的记忆节点如同闪电般劈开了迷雾!
“晷渊城!”陈胜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悸,“是在晷渊城……封印了那东西之后!离开晷渊城没多久,这个声音……就像影子一样缠上我了!”他清晰地回忆起那场惊天动地的战斗,那被无数强者合力封印的、名为“混沌”的恐怖存在,以及最后那一道细微到几乎无人察觉、如同幽灵般悄然钻入自己体内的诡异气息!
(晷渊城封印混沌的结尾: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的时候,一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气息,如同幽灵一般,悄悄地钻入了陈胜的体内。这道气息如同夜空中的流星,转瞬即逝,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多……这道气息,竟成了潜伏的毒瘤!
“晷渊城……封印混沌?!”林呦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度震惊的神色!他猛地站起身,鹿角青光不受控制地剧烈波动起来,映得他脸色变幻不定。“你……你竟然参与过晷渊城之战?!封印了‘混沌’?!”
陈胜被林呦如此剧烈的反应惊了一下,有些茫然地点点头:“是……侥幸参与其中。”
林呦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重新坐回矮凳,但眼神中的凝重已经达到了顶点,甚至带上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忌惮。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个惊人的消息,然后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严肃:
“原来如此……难怪……”他目光复杂地看着陈胜,仿佛在看一个背负着巨大不祥的容器,“陈兄,此事……非同小可!我……我依稀记得,大概半年前,昭明师兄从北境游历归来,曾有一次在学宫‘论道坪’与几位长老私下交谈时,神色异常凝重地提及过晷渊城封印之事。”
“昭明师兄?”陈胜心中一动,那个在晷渊城并肩作战、气质如松如柏的学宫弟子形象浮现脑海。
“对,昭明师兄。”林呦肯定道,语气带着对那位师兄的敬重,“他当时说……‘混沌’虽被封印,但其本质是混乱与虚无的源头,其力量带有极强的‘污染’与‘蛊惑’特性。尤其是……在封印完成的最后一刻,其核心散逸的、最精纯的‘混沌源息’,极难被彻底清除,如同跗骨之蛆,可能……会附着在距离最近、心神震荡的封印参与者身上,潜伏下来,伺机侵蚀宿主的意志,诱使其堕落,成为混沌在现世的‘锚点’或‘种子’!”
林呦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陈胜身上,带着一丝不忍和沉重:“昭明师兄当时忧心忡忡,认为这是封印最大的隐患,必须找到并净化那些可能被‘混沌源息’附着的参与者。只是没想到……他口中那极小的可能……竟然……应验在了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