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青龙旗战船,悬浮在天地宗山门外的云海中。
如同蛰伏的巨兽,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威压。
山门内。
杨素一行人却并未立刻离去,气氛因杨屹川对赵嫣然的格外关注,而显得有些凝滞。
赵嫣然脚步踟蹰。
她站在原地,低垂着头,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
杨天明见心上人受辱,本就因败于陈阳而积郁的怒火再次升腾。
他猛地踏前一步,挡在赵嫣然身前,怒视着杨屹川,语气森然:
“阁下这是何意?嫣然是我的道侣,岂容你如此轻慢指点!”
杨屹川面对杨天明的怒火,并未动气,反而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他摆了摆手道:
“这位族弟,稍安勿躁。”
“我并无他意,只是身为炼丹师,对草木毒性尤为敏感。”
“方才观这位……姑娘气色,隐隐有异,与前日所受创伤无关,倒像是沾染了某种奇特的草木之毒,潜伏于内。”
“既然遇见了,便想看看是否有什么不易察觉的暗伤,以免日后影响修行根基。”
他言辞恳切,听起来倒真像是一番好意。
就在这时。
杨素也开口了。
她虽然对杨屹川突然关注赵嫣然有些不解,但想到对方炼丹师的身份,或许真看出了什么。
她身为结丹后期修士,自有其威严,当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
“嫣然,既然屹川大师好意,你便上前让他看看。莫要耽搁时间。”
话音未落。
一股属于结丹后期的强横气息,若有若无地弥漫开来。
虽未直接压迫赵嫣然,却让她瞬间感觉呼吸一窒,周遭的空气都仿佛沉重了几分。
赵嫣然脸色白了白。
在杨素的威势和杨屹川平静的目光注视下,她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
她咬了咬下唇。
最终还是哆哆嗦嗦地,极其不情愿地往前挪了几步,来到杨屹川面前。
在对方眼神的示意下。
她颤抖着,轻轻撩起了右手腕处的衣袖。
一段白皙的手腕露出。
然而。
在那手腕之上。
一道清晰无比,如同草环般的青色淤积痕迹,赫然映入众人眼帘!
那青色并非普通的淤青。
色泽深沉,隐隐透着一种诡异的活性。
仿佛有生命的藤蔓缠绕其上,甚至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草木气息散发出来。
杨屹川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神,在看清这青色草环的瞬间,微微一凝,眉头当即皱了起来,语气带着一丝探究:
“这是何物?”
不等赵嫣然回答,一旁的杨天明立刻抢先解释道:
“这是情蛊,并非什么伤势。嫣然昔日在外采摘灵药时,不慎被一种奇特的草蔓缠住手腕,此后便留下了这印记,据说其毒素会盘踞体内,需定期……缓解。”
他言语间有些含糊。
显然不愿多提这情蛊带来的具体影响。
尤其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旁边的杨素闻言也愣了一下。
她对于草木药理之道了解不算精深。
对这所谓的情蛊更是闻所未闻。
只是当初听杨天明提过一嘴,并未深究。
杨屹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仔细打量着那青色草环,喃喃道:
“情蛊?此名……我阅览草木典籍也算众多,却从未听闻过有名为情蛊的植株。”
他顿了顿,似乎考虑到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又补充道:
“不过,天地浩瀚,灵植异种数不胜数,或许真是某种生长于偏僻之隅,未曾载于典籍的奇特草木也未可知。”
杨天明连忙点头附和:
“正是,此物生长在东域边境。”
“东域边境……”
杨屹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片地域我确实未曾踏足。虽未亲见那情蛊植株本体,但观此印记形态与残留气息,想必是一种属乙木范畴的花草藤蔓之属,其性偏阴柔。”
杨天明再次点头:
“屹川大师明鉴,的确像是藤蔓一类。”
杨屹川话锋一转,目光再次落回赵嫣然身上,带着询问之意:
“不过,你方才提及此物有毒,却不知,此毒发作时有何症状?又需如何缓解治疗?”
他特意在缓解二字上稍稍加重了语气。
赵嫣然被问得身子一颤。
头垂得更低,嘴唇嗫嚅了几下,却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只是将求助般的目光飞快地瞥了杨天明一眼,随即又死死盯着地面。
杨屹川见她不愿回答,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那手腕上的草环,沉吟片刻,道:
“乙木之属,其性多阴寒湿滞。若按常理推断,此毒盘踞体内,阴气郁结,或许……需要一些纯阳之气方能疏导缓解,平衡阴阳?”
杨天明听到杨屹川这番分析,与自己知晓的情况,以及之前缓解情蛊的方式不谋而合,心中顿时一松。
看来这位族兄确实是在认真诊断,并无他意。
他脸上的怒容稍霁,轻轻点了点头,语气也缓和了些:
“确实……需要大量……纯阳之气。”
就在这时。
杨屹川忽然轻轻挥动了一下衣袖,一股柔和却精纯的灵力如同春风拂柳般,悄无声息地笼罩了赵嫣然的手腕。
那灵力似乎带着某种奇特的引导之力。
渗透进那青色草环之中。
刹那间。
赵嫣然手腕上的那道青色淤积仿佛活了过来一般。
颜色骤然加深,甚至隐隐有青芒流转,那草环的轮廓也似乎清晰了一瞬!
赵嫣然同时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身子猛地一颤。
脸上血色瞬间褪去,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整个人显得极为不适,仿佛体内某种平衡被骤然打破。
“你做什么?!”
杨天明脸色骤变。
他以为杨屹川要对赵嫣然不利,当即就要上前阻拦。
然而。
杨屹川的动作极快。
几乎在赵嫣然产生不适的瞬间便收回了灵力,那青色草环也恢复了原状,只是颜色似乎比之前更深沉了一丝。
他面色如常,淡淡道:
“不必惊慌。”
“我只是以自身灵力,稍微催发了一下她体内这乙木之毒的活性,以便更清晰地感知其特性。
“现在看来,我之前的分析无误,此毒确属阴寒乙木,郁结于经脉。”
他这番解释合情合理,让人挑不出毛病。
杨天明将信将疑。
但见赵嫣然虽然脸色苍白,气息有些紊乱,却也没有更严重的反应,只好强压下怒火,紧张地看着她。
赵嫣然则像是受惊的兔子,飞快地将衣袖拉下,遮住了手腕。
然后脚步虚浮地退回到了杨天明身后,低垂着头,不敢再看杨屹川一眼。
杨屹川也不再关注她。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杨素见诊断完毕,虽对赵嫣然的反应有些奇怪,但也不想多生枝节。
再次向杨屹川道谢后,便领着众人告辞,准备离开。
就在他们转身即将踏出天地宗山门之际,杨屹川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着他们的背影,又轻飘飘地问了一句:
“对了,这位姑娘,你现在……还需要特意去解这植株的毒吗?”
赵嫣然离去的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只是侧过脸,刻意避开了杨屹川的视线,声音低若蚊蚋地回答道:
“修为低浅时……需要。如今……随着修为渐长,已能自行缓解……压制了。”
她的话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杨屹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
但并未再说什么,只是目送着杨素一行人匆匆离去,身影消失在云雾缭绕的山门之外。
直到杨素等人的身影彻底消失,杨屹川还站在原地,目光投向自己那片生机勃勃的药园,眉头微蹙,低声自语:
“情蛊……竟还有我从未听闻,也未曾见于任何典籍的草木?真是奇哉。”
他身为炼丹师,对草木有着超乎常人的痴迷与敏感。
方才他正是隐隐察觉到,赵嫣然身上散发着一股极其隐晦,与他认知中所有乙木灵气都迥异的气息。
再加上那手腕上奇特的草环印记。
总让他心中萦绕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
仿佛那并非死物,而是某种……活着的东西在缠绕。
但这感觉太过缥缈……
具体是什么,他又抓不住头绪。
这时。
旁边侍立的道童忍不住好奇,开口问道:
“屹川大师,弟子愚钝。方才那两位客人所中的甲木纯阳反震之伤,明明服用一些蕴含精纯乙木灵气的丹药,比如青霖丹、润脉丸便可徐徐化解,为何您却让他们……去吃那些无名杂草呢?还特意给那些杂草取名清灵草?”
杨屹川收回望向远方的目光,看向道童,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近乎顽皮的笑意,说道:
“能治好伤就行了,何必拘泥于形式?”
“丹药炼制费时费力,那些杂草生于药园角落,乙木精气虽驳杂却量足,正好对症。而且……”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明显干净整洁了不少的药园角落。
“顺带让他们帮我把园子里的杂草除了,岂不是一举两得?”
道童闻言,恍然大悟,不禁掩口轻笑。
杨屹川也笑了笑。
但当他目光无意间扫过药园边缘那几棵作为景观、本该四季长青的“铁骨松”时,笑容却微微僵住。
只见那几棵松树靠近路径的枝桠上,竟有几片针叶出现了不正常的枯黄迹象!
“咦?”
杨屹川轻咦一声,走上前去仔细查看。
铁骨松性属甲木,纯阳之木,生命力顽强,等闲不会出现枯叶。
尤其还是在他这灵气充沛的药园之中。
他凝神感知,发现那枯黄的叶片上,竟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带着阴寒侵蚀特性的气息。
他皱眉思索片刻。
忽然想起了……
方才自己以灵力催发赵嫣然手腕上情蛊时,有一丝极其淡薄,几乎难以察觉的乙木气息从她体内泄露出来。
似乎……就飘向了这个方向。
“难道是因为刚才那一下?”
杨屹川心中升起一个荒谬的念头:
“乙木之气本是依附甲木而生,讲究阴阳调和。方才那女子体内泄露出的,虽也属乙木范畴,但其性却诡谲阴寒,竟能反噬,侵蚀我这铁骨松的甲木生机?这……”
他愣了一下。
觉得这有些违背常理。
但眼前的枯叶又是明证。
最终。
他也只能摇了摇头,将这归因于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再次感慨道:
“看来这世间,还真有许多超乎我认知的玄妙草木啊。”
另一边。
杨素一行人已回到了巨大的青龙旗战船之上。
战船缓缓启动,调转方向,终于踏上了返回南域杨家的归途。
船舱内。
杨素和杨寻各自寻了静室,盘膝打坐。
开始按照杨屹川的医嘱,嚼服那些带着泥土味的清灵草,运转功法,化解体内顽固的甲木反震之力。
杨玉兰则负责操控战船,稳定地飞行在东域的天空之上。
而属于杨天明和赵嫣然的舱室内,气氛却有些沉闷。
杨天明看着坐在床边,依旧低着头,脸色似乎有些苍白的赵嫣然,关切地问道:
“嫣然,你感觉如何?”
“方才那杨屹川没有伤到你吧?”
“还有,你之前被陈阳打了一掌,真的无碍吗?让我看看。”
说着,他便想上前查看。
赵嫣然却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向后缩了缩,避开了他的手,声音冷淡地说道:
“不必了,我没事。陈阳那一掌……并无大碍。”
杨天明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他又试探着问:
“那……那你体内的情蛊呢?方才被那杨屹川催发,是否需要……是否需要我帮你……”
他话语中带着一丝期待。
又有些小心翼翼。
赵嫣然抬起头,看了杨天明一眼。
那眼神中没有了往日的依赖,反而带着一种疏离的平静。
她摇了摇头,语气决绝:
“暂时不需要了。我修为有所提升,已能自行压制。不劳杨师兄费心。”
看到杨天明脸上那毫不掩饰的落寞,与受伤的神情,赵嫣然眼中非但没有怜惜,反而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不耐烦。
她轻轻挥了挥手,仿佛驱赶蚊蝇一般,下了逐客令:
“我有些累了,想要打坐静修片刻,你先回去吧。”
杨天明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但在赵嫣然那冷淡而坚定的目光下,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最终只能黯然地低下头,默默地退出了房间,轻轻关上了房门。
听到门外脚步声远去,赵嫣然立刻起身,迅速在房间内布下了一个简单的隔音结界。
做完这一切。
她原本强行维持的平静瞬间崩溃,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如纸,喉头一甜,竟忍不住“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小口暗红色的血液。
她捂住胸口。
那里传来一阵阵阴寒刺骨的绞痛,远比陈阳那一掌带来的伤势要痛苦得多。
“呃……那个叫杨屹川的炼丹师,方才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体内会如此难受?”
赵嫣然蜷缩在床榻上,身体因痛苦而微微颤抖。
她感觉体内那沉寂了一段时间的情蛊,仿佛被彻底激活了一般。
虽然不像最初中毒时那样欲火焚身,难以自持。
但另一种阴寒蚀骨,仿佛要冻结她经脉血液的痛苦,却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
就在她痛苦难当之际。
一个淡淡的,带着几分柔弱,却又诡异地混合着阴恻恻与婉转的女子声音,突兀地在她脑海中响了起来。
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源于她的体内!
“那是因为……那个炼丹师,以精纯灵力将我短暂催化苏醒了。你这具身体,修为太低,自然无法承受我苏醒时自然散发的本源气息。”
这声音响起的瞬间,赵嫣然猛地打了个寒颤,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对这个声音并不陌生。
这正是在她中毒后不久,于无数次痛苦与迷乱中,偶尔会出现在她脑海中的声音。
来源于她手腕上那情蛊的意识!
“你……你醒了?”
赵嫣然的声音带着恐惧,与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复杂情绪。
“嗯……”
那声音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仿佛沉睡了许久:
“将你如今的情况,说与我听。”
赵嫣然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体内的不适,在心中回应道:
“我……我已离开了青木门,正随着杨天明,前往南域杨家。”
“杨家?”那声音似乎起了一丝兴趣。
“是如今南天域的大家族,据说拥有真龙血脉,势力庞大。”赵嫣然解释道。
在听到真龙血脉四个字的瞬间,那情蛊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
虽然依旧柔弱,却透出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与贪婪:
“真龙血脉?好!太好了!正该换一个更肥沃的土壤,才更方便我汲取养分,助我蜕变!杨家……很好!好得很!”
赵嫣然沉默着。
没有回应,眼神空洞地望着舱壁,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情蛊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你还在抗拒什么?”
“我早已与你说过,一切皆有命数注定!”
“你且回想,你过去在玉竹峰那般刻苦修行,事事争先,可你那师尊宋佳玉,最后选择的亲传弟子是你吗?”
赵嫣然听到这话,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脑海中浮现出宗门集会那日,宋佳玉当众宣布收柳依依和小春花为亲传弟子。
而自己这个原本被许多人看好的记名弟子,却只能尴尬地站在一旁的情景。
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和怨恨涌上心头。
她恨柳依依和小春花那两个贱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攀上宋佳玉的大腿。
更恨宋佳玉有眼无珠,偏心至此!
“那个老贱人!”
赵嫣然在心中咬牙切齿地咒骂。
情蛊的声音带着一丝得意,继续在她脑海中回响:
“你再想想,之后你心灰意冷,自暴自弃,几乎放弃了修行,浑噩度日。”
“可曾想过,不过三个月,你便因跟着这杨天明,反而鲤跃龙门,即将踏入南天域顶尖的修真世家?
“比起那区区青木门,玉竹峰长老亲传弟子的位置,孰高孰低!”
“这不正是命数最好的安排吗!”
赵嫣然再次沉默了。
的确。
当她放弃努力后。
命运反而将她推向了看似更高的位置。
对比之前汲汲营营,却求而不得的亲传弟子之位……
如今这杨家子弟道侣的身份,明显尊贵无数倍。
这荒谬的现实,让她过去的坚持和努力显得如此可笑。
“这都是你的命数,你改变不了。你的身,便是我的身,你我早已同命相连,休戚与共。”
情蛊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赵嫣然听着这如同魔咒般的话语,眼神中的挣扎渐渐被一种麻木和认命所取代。
在青木门的记载中,这情蛊似乎是普通的一种带有毒性,能够让人情难自抑的植株。
似虫非虫,似草非草。
但赵嫣然中毒后却发现,这情蛊有意识存在,至少对于她来说,是如此。
与其交谈后……
赵嫣然了解到许多。
关于青木门。
关于东土。
关于天地万物。
以及这情蛊的……本名!
而此时此刻。
她沉默了许久。
感受着体内因情蛊苏醒而越发汹涌的阴寒痛苦。
终于。
用一种近乎绝望的语气在心中问道:
“那……现在又该如何?你被催化苏醒,我体内阴气彻底失控爆发……难道我又要像过去那样,依靠……依靠……”
“放心。”
情蛊的声音打断了她,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
“就当是……最后一次了吧。”
“我入五行,以草木显化,初生那几年需足够的阳气来稳定自身,之后蜕变,就不再需要了。
“不过你要记着,除却我叮嘱过你的那一脉……”
“你今后还要避开炼丹师。”
“炼丹师天生对草木拥有远超常人灵感,容易察觉异常。”
“今日的此刻,你情难自抑,也非我过错,而是那炼丹师催化所致……。”
……
赵嫣然闭上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仿佛在进行着极其艰难的心理斗争。
最终。
她猛地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死寂的冰冷。
她撤去了隔音结界,对着隔壁房间,用一种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平直的声音唤道:
“杨天明,你……进来一下。”
一直守在门外,心神不宁的杨天明听到呼唤,立刻推门而入,脸上带着茫然与一丝希冀:
“嫣然?你叫我?是哪里不舒服吗?”
赵嫣然没有看他,只是伸手指了指床榻,语气淡漠:
“躺下。”
杨天明愣了一下。
虽然不解,但还是依言照做,有些紧张地躺在了床榻上。
就在这时,赵嫣然扯过旁边的被褥,看也不看,直接扔了过去,盖住了杨天明的头脸。
“不许掀开!不许看!”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带着一种冰冷的命令口吻。
杨天明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懵了,躺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赵嫣然则开始背对着他,动作僵硬地,一件件解开自己的衣裙。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羞涩或情动。
只有一片彻骨的冰寒。
那双原本美丽的眼眸中,此刻燃烧着的是几乎要溢出来,深沉如海的恨意。
她在心中,发出最恶毒的诅咒:
“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我要废了你!彻底废了你!”
“你们杨家,无论杨素也好,还是刚才那个杨屹川……
“一个都别想好过!”
舱室之内。
只剩下衣物窸窣的细微声响,以及那弥漫在空气中的阴寒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