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一菜刀下去,砍在刘屠夫的胳膊上,他是靠杀猪卖肉为生,杀猪是最费力气,全凭一膀子力气按住猪,挥着杀猪刀放血。
刘屠夫胳膊受了伤,别说挥刀杀猪,就连提重物都费劲,自然没有办法,再做卖猪肉生意。
赶上过年前,正是家家户户备年货,是猪肉最好卖的时候,往年刘屠夫的肉铺前,总是排着长队,一天天下来能赚不少银子。
今年刘屠夫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好的生意溜走了,因为胳膊受伤,动不了,杀猪卖肉的活计都停了,平白少赚了一大笔银子。
叶秋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只嚼了两下,脸色猛地一沉,“呸”地一声,就全都吐了出来。
叶秋抬眼瞪向刘屠夫,她眼神凶狠的像是要吃人,仿佛下一秒,就要抄起菜刀,直接劈了过去。
叶秋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她声音里满是厌恶地说道:“杀千刀的混蛋,你炒的是什么玩意,咸的都能打死卖盐的。”
刘屠夫陪着笑脸,他一个劲的哀求道:“娘子,都是我的错,盐放多了。下次我做菜,一定少放盐,你不要再生气了。”
如今刘屠夫在家没了往日的硬气,成了地位最低的人。做饭,洗衣裳,收拾屋子,这家事从前碰都不碰,现在这些琐碎家事,全都落在他的身上。
刘屠夫最怕的是,被外人瞧见这般狼狈不堪的模样,会丢了脸面,他从不敢去河边洗衣裳,那地方经常聚着古槐村的妇人,要是被她们撞见一个男子,蹲在河边洗衣裳,指不定会被嘲笑。
刘屠夫只能在家里偷偷摸摸地把衣裳洗了,就连挑水都要挑没有的时间去,生怕撞见熟人。
刘屠夫和叶秋膝下有三个儿子,个个生的壮实。大儿子名叫刘石壮,人如其名,身板像块结实的石头,透着一股憨厚;
二儿子名叫刘石强,他的性子更显得硬朗,眼神里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
小儿子名叫刘石坚,他虽然年纪小,却也继承了几分韧劲,小小年纪透着一股沉稳。
兄弟三人的名字里都带着一个“石”字,瞧着像三块日渐坚硬的石头,透着一股庄稼人特有的结实。
刘石壮狠狠的瞪了一眼刘屠夫,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鄙夷,他撇了撇嘴,带着几分不耐烦与不屑,瓮声瓮气的说道:“爹爹,你做饭真的不行,盐都能放多了,真是没有用。”
刘石壮打心眼里,觉得爹爹太丢人现眼,没有一点大男子气概,家里活计都干不利索。
最让人抬不起头的是,爹爹在外面与史寡妇私会,被娘亲逮了个正着。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兄弟三人在古槐村的脸面,全都丢尽了。
最近出门,以前那些一起玩的伙伴,一见面就拿这件丑事,来嘲笑兄弟三人,说他们有一个不正经的爹爹,气的他们现在都不敢随便出门,怕一出去,就会被别人指指点点。
听了 这话,刘屠夫眼眶发红,差点流下委屈的泪水,他语气里带着讨好,急忙解释道:“石壮,我下次做菜,一定少放一点盐。”
叶秋在一旁死死盯着刘屠夫,她那眼神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心中满是恨意与怒火。
刘屠夫被她看的浑身发毛,一肚子的委屈与火气,憋在心里,半个字也不敢说,他太清楚叶秋凶狠泼辣的性子,但凡他敢多说一个字,保不齐又要被叶秋狠狠揍一顿。
刘屠夫肠子都要悔青了,当初怎么鬼迷心窍,就被史寡妇勾搭去了。如今才会落得这般田地,在家里抬不起头,被娘子与三个儿子嫌弃,他连一句硬气的话,都不敢说,真是自作自受。
叶秋瞧着刘屠夫那一副低眉顺眼,想要讨好自己和三个儿子的窝囊样,她心里满是积压着怨愤与鄙夷的火气,“噌”的一下,窜了上来。
叶秋猛然拔高声音,她气急败坏地大吼道:“杀千刀的玩意,你怎么这么不要脸,竟敢在外面,做出这么丢人现眼的事,你可真有出息, 像你这么没有用的东西,活着也是浪费粮食,怎么不去死。”
叶秋的叫骂声,就没有停过,吵的左邻右舍不得安宁,大伙儿一个劲的叹息,心里直犯嘀咕,跟刘屠夫做邻居,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天天这么吵吵闹闹,家里的孩子都被带坏了。
眼看着快要过年,还天天这么叫骂着,多么影响心情,过年最忌讳这些糟心事,刘屠夫和叶秋都不管不顾,照样闹得鸡飞狗跳,真是能把人活活气死。
刘屠夫 在家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叶秋的冷脸和叫骂声,压根没有断过,饭桌上瞪过来怨恨的眼神,夜里翻身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触了霉头。
三个儿子也学着娘亲的样子,对他不理不睬,家里气氛沉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刘屠夫心里苦的像是吃了黄连,却半个“不”字,都不敢说,只能缩着脖子忍着,连喘气都得掂量一下。
这一年是刘屠夫最难熬的一年,日子一天比一天难捱,夜里睁着眼睛,望着屋顶,只觉得这日子没个头,苦不堪言,却又挣不脱,熬得人连骨头缝里都透着委屈与累。
史寡妇的日子同样没好过到哪里去,此刻她正躺在床上养伤,浑身疼痛难忍。幸亏女儿梅花端水,喂饭地伺候着。不然连一口热乎饭,都吃不上,真要饿肚子了。
比起身上的疼痛,远不及史寡妇心中的绝望,经此一事,她最在意的是那张漂亮的脸,彻底毁了,坑坑洼洼的疤痕,像是爬满了蜈蚣,谁看了都心惊不已。
乔郎中说了,这疤痕好不了,这辈子都别想在恢复到从前的模样。史寡妇摸着脸上的疤痕,泪水湿了枕巾,只觉得后半辈子,怕是再难有抬头的日子。
也许脸上的疤痕无法消除,这件事对于史寡妇的打击非常大。从那以后,她的脾气变得愈发暴躁。
一点小事就能让史寡妇对着空气破口大骂,浑身总是散发着一股化不开的阴冷气息,让人不敢靠近。
更叫人害怕的是史寡妇看人的眼神,眼中没有一丝温度,冷的像是淬了冰的刀子,扫过谁身上,都带着一股寒意。
哪怕是天天伺候她的女儿梅花,史寡妇也是用同样冰冷刺骨的眼神看,眼底深处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疯狂,像是困在绝境中的野兽,既怨恨,又绝望。
如今史寡妇仍旧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吃喝拉撒全在床上解决,虽然梅花尽心尽力的伺候着,端屎端尿,换洗衣裳,从不敢懈怠。
一个小姑娘哪能事事想的周全,时间一长,屋子里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恶臭味,混杂着药味与汗臭味,直往鼻子里钻。
史寡妇躺在难闻气味的屋子里,一天天的熬着,窗外零星传来,别家过年的鞭炮声,一家人吃着年夜饭的热闹欢笑声。
衬得史寡妇的屋子愈发冷清,没有鞭炮,没有春联,没有新衣裳,连年夜饭,都吃的潦草,她这么冷冷清清地在满屋异味,刺骨的孤寂里,把这个年熬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