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安坐在黑暗中,只有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芒映亮他苍白的脸和紧抿的嘴唇。那封来自生父沈默的信,像一块投入心湖的巨石,掀起了惊涛骇浪。信中的每一个字都如同淬毒的针,刺穿着他过往的认知。
(沈怀安内心:窥探人心…编织梦境…篡改记忆…这真的是真的吗?林姨对抗的,就是这样非人的东西?)
“光的阴影”——
这个词组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他不由自主地看向窗外,那些璀璨的灯火,街道上车流划过的光带,远处大厦的霓虹招牌……这一切光明之下,真的潜藏着能操纵人心的黑暗技术吗?沈默的信,将他十六年相对单纯的世界,撕开了一道通往未知恐怖的裂缝。
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包裹了他。他不再是那个仅仅因为身世而烦恼的少年,他感觉自己无意中触碰到了一个巨大、危险且真实的秘密边缘。沈默不是单纯的罪犯,他是从某个可怕漩涡中挣扎出来的幸存者(或者说,未能完全挣脱的沉沦者)?而林晚晚,她一直以来背负的,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沉重。
(沈怀安内心:我该怎么办?把信交给林姨?可是…这是沈默给我的…他让我“提醒”林姨…他是不是知道什么林姨也不知道的事情?)
信任的天平在剧烈摇摆。对林晚晚八年养育的感恩与依赖,与对血脉根源那无法割舍的好奇、以及沈默信中透露出的“被迫”与“警告”交织在一起,让他陷入了痛苦的矛盾。他第一次意识到,成年人的世界是如此复杂,充满了灰色的地带和难以分辨的真假。
最终,他没有删除文件,也没有立刻联系林晚晚。他将文件再次加密,隐藏在一个极其隐蔽的文件夹深处,清除了电脑所有的访问记录。他需要时间消化,需要自己先想明白。
“启明”总部,气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凝重。
赵博士的“突发性失忆”案例,像一声尖锐的警哨,证实了“神经织网”技术的存在和威胁。白瑾和杜博士带领团队争分夺秒地优化着微型干扰器的原型,但进展缓慢,精准干扰与保护正常思维之间的平衡点难以把握。
林晚晚站在指挥中心的大屏幕前,上面显示着目标区域的3d地图,以及赵博士近期活动轨迹的叠加分析。
“赵博士失忆前七十二小时内,接触过一百三十七人,到访过二十四个不同地点,其中包括三家餐厅、一个健身房、以及他儿子所在的幼儿园。”周薇汇报着,声音带着疲惫,“范围太大,人员太杂,无法确定‘钩索’是在何时何地被植入的。”
(林晚晚内心:防不胜防。他们的手段,已经超越了传统的安保概念。)
“重点排查他接触过的、所有可能接触到外部信号源的环境。”林晚夜下令,“尤其是那些拥有独立wi-Fi网络,或者可能存在特定声光设备的地方。另外,通知所有与我们有关联的重要人员,提高警惕,注意自身异常生理或心理反应,尽量避免前往人群密集或信号复杂的区域。”
这几乎是一条无法完全执行的指令。没有人能活在真空中。
雷烈走了过来,低声道:“怀安那边,昨晚深夜他的房间有异常网络活动峰值,持续时间约二十分钟,之后恢复平静。我们的人无法探知具体内容。”
林晚晚的心微微一沉。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沈怀安果然还是去看了U盘里的东西。
“知道了。”她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继续监控,确保他安全。暂时…不要干预。”
她需要知道,沈怀安在了解到部分“真相”后,会做出怎样的选择。这对他而言,是一次残酷的成长考验。
城市的另一面,那座可以俯瞰部分的安置公寓内。
沈默站在窗前,望着远处“启明”总部大楼隐约的轮廓,手中握着一个老式的、没有任何智能功能的手机。他的表情平静,眼神却深不见底。
(沈默内心:他应该已经看到了…种子已经播下。林晚晚,你会如何应对?是扼杀这株幼苗,还是…引导他?)
他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一行刚刚接收到的、来自未知号码的加密信息:
“织网已完成,‘渔获’即将开始。保持静默。”
信息的末尾,带着一个极其细微的、如同波纹般的符号。
沈默的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查的、冰冷的弧度。他知道,“他们”已经开始收网了。而他自己,这颗被抛弃已久的棋子,似乎又被重新摆上了棋盘,只是这一次,他的角色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
他抬头,再次看向“启明”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墙壁,落在了那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少年身上。
(沈默内心:怀安,别怪我。这个世界,从来就不是非黑即白。想要活下去,看得清楚,有时候…就得先走进阴影里。)
他关掉手机,取出电池,将手机卡折断,冲进马桶。然后,他像往常一样,拿起一本旧书,坐在沙发上安静地阅读起来,仿佛外界的一切风雨都与他无关。
阳光透过窗户,照亮了房间的一半,而他所坐的位置,恰好处于光明与阴影的分界线上。
光的阴影,不仅存在于城市的每个角落,也存在于每个人的心中。信任与怀疑,真相与谎言,守护与利用,此刻正如同纠缠的光影,在这座城市的上空,悄然编织成一张更加庞大、也更加危险的网。
而风暴的中心,似乎正不可避免地,向着那个由林晚晚苦苦支撑的“家”,缓缓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