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疾与陈衡均相识一年多,还是头一回上陈府。
陈府是官邸,除了原本给配的物件,基本上没有添置过什么。为了陈衡均同林修远的婚事,陈裘特地采买了诸多新物件,将陈府上下翻新了一遍。
苏晚疾进门时原本热闹的院子霎时间鸦雀无声。
众人皆看向她,神色各异。
随后便传出窃窃私语声:“这姑娘衣着不凡,也不知是哪家的贵女,我可未曾见过。”
“她那东珠耳坠可瞧见了?那可是宫里才有的。我瞧着是个武将人家出生,宫里同武将沾亲带故的便只有皇后娘娘,莫非是镇远将军府的远亲?”
陈衡均从簇拥的人群中钻出来,一眼便瞧见了她。一年多未见,苏晚疾比在兖京初见时黑了一大圈,也健壮了许多,再也不是那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宽肩窄腰的,一看就有劲儿!
旁人认不出她,陈衡均却还是认得出的。她早年听闻镇北王是个杀伐果决的大将军,初见时还不信,如今倒是信了,眼前人,却有几分大将之风。
“晚疾!”
陈衡均冲上前,一把将人抱住,继而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年不见,你还长高了!”
她随后看向苏晚疾身后,长耳同临刀一左一右,提刀随侍左右。
不禁低声问道:“你……身旁换人了?”
苏晚疾身旁总有一个位置是留给柳绿的,即便柳绿不在,那个位置也不会有别人。可如今却换了人,她心中顿时有了不太好的猜测。
“柳绿同长耳换了换。云岫想在我身边养个同长风一般的人物。”
听苏晚疾提起姜云岫便是眉目含情,陈衡均当下便明了,苏晚疾对姜云岫的情谊可不再似从前那般暧昧不清。
四下人多眼杂的,陈衡均同来客寒暄几句,便带着苏晚疾一路朝后院去。
陈府的后院修缮是林修远一手操办的,知道陈裘不爱弄些花花草草的,也未过多将经费用在这上头,倒是投其所好,开了两片田种些蔬菜瓜果。
兖京的雪下了一个月多,田地里早已是白皑皑得一片,树枝也光秃秃的挂着雪。
二人坐在八角亭下,陈衡均烧着水,长耳拉下亭子的遮风帘,只留出一个口。
水壶里的水正咕噜冒泡,陈衡均拿着一块布垫着,将水壶提了起来,热气随着倾泻而下的水柱迸发出来。
她本有许多劝慰的话想说,可到了嘴边想起林修远的叮嘱,又化作一声叹气。
“晚疾,摄政王待你如何?”
苏晚疾正握着热茶暖手,闻言微愣:“自是极好的。”
“那边好。”陈衡均将热茶送入口中,温热的茶水下肚,人也跟着暖和了起来,她见苏晚疾提起姜云岫时心情甚好,心中五味杂陈。
“晚疾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有之间哪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你今日怎的如此生分?”
陈衡均闻言讪笑一声:“若是平常之事,我自然是有话直说,可后头这话毕竟涉及你的家事,终归是谨慎些好。”
“你既认我这个朋友,有些话我也不同你绕弯子。晚疾,我看着你同摄政王一路走到如今,琴瑟和鸣,相得益彰,我自是为你高兴。摄政王身居高位,很多事他或许也是身不由己,看在他对你还算不错的份上,给他个改过的机会。”
“姻缘万般艰难,莫让一时之气,断送了心中所念。他既念你、敬你、爱你,你便也对他宽容些。”
苏晚疾闻言,想起姜云岫在船上捅的那一刀。见陈衡均字字真切,想来是为了北疆的事替姜云岫求情。
“云岫虽断了我去北疆的念想,但好歹是把尉迟他们都放回北疆了,他不欠我,我知道这么做他要承受多少压力,我不怨他。”
陈衡均闻言有些诧异:“你……你都知道了?”
“恩。”
陈衡均闻言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通体舒畅,又给苏晚疾续上茶水:“害!我还琢磨着北疆战事一起,他不让你重回北疆,你要把他大卸八块呢!白担心一场。”
“战事未起,回不回都是空话,战事一起在琢磨如何应对。”
陈衡均刚把茶水送到嘴边,听了这话手一抖,被茶水烫的口角发麻。
“怎的了?”苏晚疾见她这模样,不禁有些疑惑。
陈衡均连连摆手,急忙说道:“没事!没事!”
陈衡均心虚的看向别处,默默喝着茶不敢再多话。
陈衡均这场生日宴,大多是冲着未来首辅夫人这个名头来的,陈裘早早躲开了,剩下她不得不去应付。
她担心前头有些嚼舌根的,将不该说的话传进苏晚疾耳中。便派婢女送苏晚疾去她的院子小坐一会,同外头的贵女分开来。
千算万算,算不到半路杀出个李思蕊来。
陈衡均还未到前院,便见着怀着六个月身孕的李思蕊大摇大摆的挽着杨逸行前来。
杨逸行是个蠢人,根本意识不到此番行径是在打陈府的脸,更是打首辅的脸。
陈衡均眼皮直跳,直觉这两人不请自来,不是什么好事。
“浣瞳。”陈衡均招来贴身侍女,低声吩咐道:“速去镇南王府找长风管事,就说恐要东窗事发,还请摄政王速归。”
浣瞳领命要走,陈衡均又嘱咐道:“若是修远手中无事,便请长风管事把修远一同叫回来。”
陈衡均这才对着湖面理了理妆发,这才挂着笑脸,大步流星走到前院。
“陈姐姐。”
李思蕊一见她便故作娇柔的行礼问安,惹得杨逸行一阵不快。
“一个下堂弃妇,何必这么客气。”
陈衡均嗤笑一声:“确实不必客气,来人——给我轰出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李思蕊一听,这哪成!立刻伏小做低:“陈姐姐别生气,郎君也是一时口舌之快,冲撞了姐姐。”
“我可当不起你这一声姐姐,我们陈家生不出不要脸的姑娘。”
陈衡均的目光轻蔑的扫过李思蕊的肚皮。嘲讽的双眸刺的她面颊发热,她着实未曾想到,从前那闷葫芦一般的陈衡均,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这番羞辱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