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功能比较复杂,可能需要多次调试和沟通。”
陆辰屿的话音落下,目光沉静地看着林知意,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但那双镜片后的眼睛里,却清晰地映着路灯柔和的光,以及她微微愣怔的脸庞。
林知意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她听懂了。这不仅仅是一个技术问题,这是他笨拙的、属于陆辰屿式的、为未来创造更多交集而埋下的伏笔。一股甜意如同细小的泡沫,从心底咕嘟咕嘟地往上冒。
“好啊。”她弯起眼睛,笑容在夜色中格外明亮,“我觉得……可以做成一个沉浸式的观星模式,界面尽量简洁,突出星空本身。交互的话,也许可以用手势模拟调整望远镜焦距的感觉?”
她顺着他的思路,开始认真地思考起来。这是他们最熟悉的沟通频道——在创意与技术的交界处碰撞火花。
陆辰屿认真听着,点了点头:“手势识别结合陀螺仪数据,可行性很高。界面视觉风格,可以延续你《星屿》系列的基调。”
“嗯!”林知意用力点头,心里已经开始构思草图。
这次“关于未来功能的非正式讨论”结束后,陆辰屿果然将“星空模拟功能”提上了日程。于是,他们的约会(如果那可以称之为约会的话),有相当一部分内容,变成了在图书馆、咖啡馆或者科技社活动室里,对着电脑屏幕和速写本,进行头脑风暴和方案论证。
林知意发现,工作中的陆辰屿极具魅力。他思维缜密,逻辑清晰,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她构想中不切实际的部分,并用扎实的技术知识提出可行的替代方案。但他不再像最初那样,用冰冷的否定将她拒之门外,而是会耐心解释背后的原理,引导她一起找到艺术与技术的最佳平衡点。
他会在她提出一个绝妙的视觉创意时,眼底掠过真实的赞赏,并用一句简短的“这个想法很好”给予肯定。
他会在调试代码遇到瓶颈、眉头紧锁时,因为她递过去的一颗草莓糖或者一句“休息一下喝口水吧”而微微舒展眉头。
他甚至在一次讨论中,无意间说出:“这个渲染算法优化后,能更好地呈现你想要的那种‘星云如纱’的感觉。”
林知意惊讶地看着他。他不仅记住了她随口描述的、极其感性的比喻,还将其作为了技术优化的目标。这种被如此郑重对待和深入理解的感觉,让她心里暖得一塌糊涂。
他们的相处,像是一场奇妙的协同创作。他用代码搭建骨骼,她用审美赋予血肉。他们在彼此的领域里探索、学习,为对方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这天下午,他们在科技社活动室测试“星空模拟功能”的初版。程序运行起来,根据实时获取的地理位置数据,在平板屏幕上渲染出了一片逼真的夜空,星辰方位准确无误。
“基本功能实现了。”陆辰屿操作着程序,语气带着完成阶段任务的松弛,“但星空轨迹的平滑度和色彩渐变,还可以优化。”
林知意凑在屏幕前,看着那片数字星空,忽然灵机一动:“既然是根据真实数据模拟的,那……能不能标记出一些有特殊意义的星星?比如,用不一样的光晕或者颜色?”
陆辰屿操作的手微微一顿,侧头看她:“特殊意义?”
“嗯!”林知意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比如,我们第一次一起看星星的那天,在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或者……对我们个人有纪念意义的星座?”
她只是随口一个提议,带着点浪漫的幻想。
陆辰屿却沉默了下来,目光重新聚焦在屏幕上那片模拟的星空,手指无意识地在触摸板上滑动,像是在进行复杂的计算和检索。他的表情变得极其专注,甚至比之前调试核心算法时更加严肃。
林知意看着他陷入沉思的侧脸,没有打扰。她早已习惯了他这种突然的、沉浸式的思考状态。
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技术上可以实现。需要接入更精确的星体数据库,并建立一个自定义的标记系统。”他转过头,看向林知意,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她看不懂的、类似于破解了重大难题的光芒,“这是一个很有价值的扩展方向。”
他采纳了她的提议,并且立刻看到了其背后的潜力和“价值”。
因为这个小插曲,原本计划结束的调试又延长了一段时间。离开活动室时,已是夕阳西下。
走在熟悉的林荫道上,两人之间流淌着一种共同完成一件有意义事情的满足感。林知意叽叽喳喳地说着对标记功能的更多设想,比如可以记录不同日期看到的特殊天象,甚至可以留下简短的文字笔记。
陆辰屿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目光落在她神采飞扬的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柔和。
送到宿舍楼下,这一次,他没有立刻提及下一次关于“标记功能”的讨论安排。
他只是看着她,沉默了几秒,然后忽然抬起手,动作略显生疏地,轻轻拂开了她被晚风吹到脸颊上的一缕碎发。
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到她温热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两人都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超出常规的亲密举动而愣了一下。
陆辰屿迅速收回手,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他有些不自然地推了推眼镜,移开视线,语气试图恢复平静,却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紧绷:“头发乱了。”
林知意脸颊绯红,心跳如鼓,低下头,声如蚊蚋:“……谢谢。”
“明天……”他顿了顿,似乎在重新组织语言,“……再见。”
他没有说明天具体做什么,只是确定了“再见”这个事实。
“嗯,明天见。”林知意红着脸点头,转身跑上了台阶。
跑进宿舍楼,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林知意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脸颊上被他指尖碰触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那一抹微凉的触感,和其后汹涌而至的、灼人的温度。她抬手轻轻捂住那个地方,嘴角无法抑制地向上扬起。
而此刻,站在宿舍楼下的陆辰屿,看着自己刚才碰过她脸颊的指尖,仿佛那上面还沾染着她皮肤的温热和发丝的柔软。一种陌生的、强烈的冲动在他胸腔里撞击,迫使他想要对那个刚刚加载了“标记星空”功能的程序,立刻进行一项最高优先级的、极其私密的代码更新——他需要立刻在星体数据库中,精准定位并永久标记下,那个在他人生坐标系中,已然成为最亮锚点的、独一无二的“星”。这个想法的迫切程度,甚至超越了他过往对待任何技术难题的态度。他意识到,这套情感子系统不仅正在全速运行,甚至已经开始反向输出指令,试图重构他主系统的核心代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