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匠族壮汉的声音如同闷雷,在这片金属荒原上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与浓浓的警惕。
他身后几名匠族战士也握紧了手中的巨锤战斧,目光灼灼地盯着这群突如其来的、气息迥异的外来者,尤其是在雷洪背上昏迷不醒、却隐隐散发着一丝令他们心悸气息的林弈。
星火众人心神紧绷。苏婉上前一步,将林弈和众人护在身后,清冷的目光与那匠族壮汉对视。
用同样生涩却清晰的通用语回应:“我们并无恶意,乃遭逢星海变故,流落至此。我的同伴身受重伤,急需救治。若贵族能施以援手,我等感激不尽,必有所报。”
她的声音平静,带着雨师之力特有的纯净与安抚意味,稍稍缓和了些许紧张的气氛。
同时,她悄然运转一丝雨师之力,化作淡淡的生机气息萦绕在林弈周身,既是温养,也是向对方展示己方并非毫无力量的弱者。
那匠族壮汉目光在苏婉身上停留片刻,又扫过昏迷的林弈、气息凶悍的雷洪、看似文弱却眼神睿智的风子岳、紧张的白芷以及气息幽深难测的蝎夫人,眉头紧锁。
他能感觉到,这群外来者实力不弱,尤其是那个昏迷的年轻人,身上有种让他体内传承的血脉都微微悸动的奇异波动。
“星海流落者?”壮汉重复了一句,眼神中的警惕未消,但敌意稍减,“铁砧星域早已荒废,少有外来者至。你们……从何而来?又因何受伤?”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直接提及“启明之域”、“虚空影魔”恐怕会引来不必要的猜忌甚至恐慌。
风子岳适时开口,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诚恳:“我们来自一片遥远的失落星域,因探索一处上古遗迹,触动了禁忌阵法,才导致星舟损毁,流落至此。我这位兄弟,正是为护我们周全,才身受重伤。”
他半真半假地解释道,隐去了关键信息,却点明了林弈的“牺牲”,试图博取同情。
那匠族壮汉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他回头与同伴用那晦涩的语言快速交流了几句。
最终,目光再次落在林弈身上,尤其是他腰间那枚虽然黯淡却依旧不凡的青鸾玉佩,以及其体内那丝若有若无、与这片星域某种古老共鸣的星辰之力。
“我乃黑岩部族狩猎队头领,岩山。”壮汉最终沉声道,“你们可以随我回部落,但需遵守我族规矩!长老会决定你们的去留。至于他……”
他指了指林弈,“能否活下来,看他的造化,也看你们能拿出什么‘诚意’。”
他话语直接,带着匠族特有的务实与粗犷。所谓的“诚意”,显然是指报酬。
“多谢头领!”苏婉立刻表示感谢,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让林弈稳定伤势。
在岩山和他几名族人的带领下,星火众人跟随着他们,朝着那片巨大的金属废墟深处走去。
穿过倒塌的巨柱和扭曲的金属骨架,他们来到了废墟后方一片依山而建的、由巨大黑石和金属板材搭建的简陋村落——黑岩部落。
部落规模不大,约莫百来户人家,房屋低矮坚固,随处可见锻造炉和铁砧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炭火、金属和兽肉的味道。
部落里的匠族男女老幼,大多身材高大,皮肤呈古铜或暗金属色,他们看到岩山带回一群陌生外来者,都投来好奇、审视,甚至有些排斥的目光。
岩山将众人带到村落中央一座最大的、门口悬挂着某种不知名兽头骨的石屋前。“在此等候,我去禀报长老。”
片刻后,岩山出来,示意他们进去。
石屋内部颇为宽敞,地面铺着兽皮,墙壁上挂着一些闪烁着微弱符文的兵器半成品。主位上,坐着三位年长的匠族。
居中一位,须发皆白,脸上皱纹如同斧凿刀刻,但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手中拄着一根雕刻着火焰与星辰纹路的金属拐杖,气息沉凝如山。他便是黑岩部落的大长老,岩烬。左右两位长老,一者身形壮硕如铁塔,一者相对瘦削,眼神精明。
“外来者,说出你们的来意,以及……能为我黑岩部族带来什么。”大长老岩烬开门见山,声音苍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众人,最终停留在被雷洪小心放在兽皮上的林弈身上,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苏婉作为代表,再次将之前的说辞复述了一遍,并着重强调了林弈为保护众人而重伤的情况,同时表示愿意以他们所能提供的知识、技艺或者未来获得的资源作为酬谢,只求能暂时栖身,并为林弈寻求治疗之法。
“知识?技艺?”那位身形壮硕的二长老冷哼一声,声如洪钟,“我黑岩部族世代传承锻造之法,何需外人指教!至于资源,这铁砧星域除了石头和废铁,还有什么?”
那位精明的三长老则眯着眼,打量着众人身上的衣物和零星物品:“你们乘坐的星舟既然损毁,想必还有些残骸吧?或许,里面有些特殊的材料……”
蝎夫人此时轻笑一声,上前一步,姿态从容:“长老们何必心急。我等虽落难,却也非一无是处。这位林小哥的伤势,寻常之法难以治愈。”
“或许贵族传承的某些古老淬炼之法,或与地脉煞火相关的秘术,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若他能康复,以其潜力,对贵族而言,未尝不是一份善缘。更何况……”
她话语一顿,目光扫过三位长老,意味深长地说道:“这铁砧星域,似乎也并非绝对安全吧?多几个朋友,总比多几个敌人要好。或许,我们还能帮贵族解决一些……‘小麻烦’。”
她的话软中带硬,既点明了林弈的价值,又暗示了己方并非毫无还手之力,更隐隐触及了黑岩部落可能面临的困境。
三位长老交换了一下眼神。大长老岩烬沉吟良久,目光再次落在林弈身上,缓缓开口:“他可以留下。部落东边有一处废弃的锻造石窟,你们可暂居那里。”
“我会让族中巫医去看看他的伤。但你们需谨记,不得在部落内随意走动,不得打扰族人,更不得窥探我族传承!至于你们所谓的‘帮助’和‘酬谢’……待他醒来再说。”
这已是目前能得到的最好结果。
“多谢大长老!”苏婉等人行礼致谢。
在岩山的安排下,他们被带到了部落东侧一个位于山壁下的、明显废弃已久的石窟。
石窟内部空间不小,残留着一些锈蚀的锻造工具和熄灭已久的炉灶,虽然简陋,却足以遮风避雨,且相对独立。
很快,一位穿着兽皮袍、脸上涂抹着彩色矿粉纹路的老妪,在岩山的陪同下前来,她便是部落的巫医。
她检查了林弈的伤势,眉头紧锁,用生硬的通用语说道:“神魂受损,经脉碎裂,星辰之力枯竭很麻烦。需要‘地火灵乳’温养经脉, ‘星辉石’稳固神魂,再以我族秘传的‘锻灵诀’引导煞火,缓慢淬炼修复但这些材料,都不易得。”
地火灵乳?星辉石?众人在苍玄大陆都未曾听闻。
巫医看了他们一眼,淡淡道:“地火灵乳需深入部落后方的‘熔火深渊’采集,危险重重。星辉石更是罕见,只在特定区域的矿脉深处偶有发现,如今几乎寻不到。你们若想救他,就看你们的本事和造化了。”
留下一些暂时稳定伤势的、气味刺鼻的草药膏,巫医便离开了。
石窟内,气氛再次沉重。好不容易找到了落脚点,救治林弈的希望却依旧渺茫。
“熔火深渊……星辉石……”风子岳沉吟道,“既然巫医提及,说明此地确实存在。无论如何,我们必须想办法弄到!”
苏婉看着昏迷中依旧眉头微蹙的林弈,眼神坚定:“我去熔火深渊。”
“俺跟你一起去!”雷洪立刻道。
蝎夫人把玩着指尖,幽幽道:“熔火深渊听起来就不是善地,贸然前往恐有不测。或许,我们可以先从部落内部着手,打听更多消息,或者用点别的‘方法’,换取我们需要的东西。”
星火,终于在这片陌生的铁砧星域,找到了一个临时的避风港。
然而,救治林弈的艰难之路,以及融入甚至利用黑岩部落资源的挑战,才刚刚开始。这片金属与火焰的世界,会如何锤炼这群来自远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