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叫得厉害，一声接一声，像是从肚皮底下钻出来的闷响。林烨坐在炕沿，手撑着膝盖，额头抵在掌心，整个人像被抽了筋，连抬眼皮都费劲。
可他不敢闭眼。
刚才那个声音又来了，清清楚楚，不带一点杂音。
“贡献点获取条件已生成。”
他猛地抬起头，四下看了眼。屋里黑乎乎的，只有窗纸透进一点灰白，外屋传来母亲翻身的动静，柴灰味混着土腥气往鼻子里钻。父亲睡在隔壁，大哥和二哥挤一张床，谁都没醒。
不是幻觉。
上一次他还以为是饿狠了，脑子出了毛病。可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一样的语气，一样的节奏，像是一台机器在读指令。
他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发疼。
“你是谁？”他在心里问。
没回音。
他又试了一遍：“你能帮我？”
依旧安静。
但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脑子里像是多了一道门，关着，但钥匙已经塞进了锁眼。
他深吸一口气，压住心跳，强迫自己冷静。从前写代码，遇到bug也是这样，不能慌，得一步步排查。现在也一样，既然这声音不是冲耳朵来的，那就说明它只对他一个人存在。
只要它真存在，就有办法互动。
他盯着房梁的影子，一动不动地等。
过了不知多久，那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任务发布：让全家人吃一顿饱饭。”
林烨呼吸一滞。
“限时三天。完成奖励：贡献点10，财富值50。”
他没眨眼，耳朵竖着，生怕漏掉一个字。
这不是梦话，也不是胡扯。这是任务，明明白白的任务，有目标，有时限，还有奖励。系统要他做事，那就说明——它需要他行动，而不是躺着等死。
他咬住后槽牙，心里忽然涌上一股热流。
饱饭？全家吃饱？
这话说出来怕是要被人笑掉大牙。眼下别说米面，连野菜都得掐尖儿摘嫩叶，老根子嚼都嚼不动。昨天那碗汤，水比菜多，喝完反而更饿。可现在，有人告诉他，只要做到这件事，就能拿到回报。
不是施舍，是交换。
他缓缓抬起手，攥紧了拳头。指节发出轻微的咔吧声，胳膊上的肉虽然薄，但力气比前两天强了些。
“我接受。”他在心里说。
没有光效，没有提示音，什么都没有。可他知道，任务接下了。
屋外风刮了一下，吹得窗纸哗啦响。他抬头看去，天边刚有点发亮，灰蒙蒙的，像洗不干净的旧布。
就在这时，外屋传来脚步声。
轻，慢，踩在地上几乎没声。是母亲。
她掀开帘子进来，手里端着个粗瓷碗，低着头，怕惊动别人。走到炕边，把碗递过来：“趁热喝。”
林烨接过碗，指尖碰到碗壁，温的，但不到半分钟就凉了。
他低头看去，碗里飘着几根切碎的灰绿色菜叶，底下沉着一点点糊状物，说是粥，其实更像是涮锅水。他记得昨天还有点米糁，今天连这个都没了。
母亲站在旁边，一只手搭在炕沿，指甲缝里还沾着泥，袖口磨得起了毛边。她看着他喝，眼神里全是担心。
“好点了么？”她问。
林烨点点头，没说话，小口小口地抿着。汤滑过喉咙的时候，胃里一阵抽搐，像是空太久，连这点液体都受不住。
他硬咽下去，碗底那点糊糊刮到嘴里，带着股酸馊味。他忍住了，没吐。
母亲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确认没发烧，才松了口气：“再熬两天，队里就要分春粮了，到时候……总能多出一口。”
林烨听着，手指扣着碗沿。
春粮？还不知道有没有。就算有，按工分分，他们家劳力少，父亲年纪大，大哥傻力气大但不会算计，二哥精明却不出头，一年到头挣的工分还不够扣口粮。去年冬天能活下来，靠的是挖草根、剥树皮，还有亲戚接济的一小袋糠麸。
他抬头看母亲的脸。
眼角全是细纹，嘴唇干裂，脸色蜡黄。她今年才四十出头，看上去像五十好几。就这么一个女人，撑着一家六口，连件囫囵棉衣都没有。
他忽然觉得胸口发堵。
不是为了自己。
这一碗汤，是她熬了一宿，一口一口撇出来的。全家人都没喝，留给他。可他喝了，还是饿。
系统要他让全家人吃饱。
不是他自己。
他慢慢把碗放回炕沿，手还在抖，但眼神稳了下来。
母亲看他没再喝，轻声说：“喝不完留着，待会热一热。”
“喝完了。”他说，声音哑，但清楚。
母亲愣了下，没想到他真能咽下去。她笑了笑，眼角皱成一团：“好，好，能吃就好。”
她接过碗，转身要走。
“娘。”他突然叫住她。
母亲停住，回头。
“我想好了。”他说，“明天……我想去后山。”
母亲眉头一皱：“你去那干啥？路都不稳当，摔了咋办？”
“我想找点吃的。”他说，“那边阳坡地暖，兴许有荠菜，或者蕨芽。”
母亲摇头：“那点野菜顶什么用？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养身子，别乱跑。”
“躺在这我也吃不饱。”他看着她，“我想动，想干活。我不怕累。”
母亲怔住，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她发现这孩子眼神不一样了，不再是以前那种浑浊无力的样子，而是亮，带着一股她说不上来的劲。
“你还病着。”她低声说。
“病着也得吃饭。”他说，“我不挣工分，就得想办法换吃的。不然……咱们都得饿死。”
屋里静了一瞬。
母亲没再说话，只是抱着碗站在那儿，风吹得她单薄的肩膀微微晃。
林烨没低头，也没躲她的目光。
他知道现在自己弱，什么都做不了。可他已经不是昨天那个只会躺着等施舍的人了。系统给了他目标，也给了他方向。哪怕第一步还没迈出去，他也得先开口，先争取。
母亲终于叹了口气：“等天亮了再说。”
她掀帘子走了出去。
林烨坐在炕沿，没躺下。
他望着窗外越来越亮的天色，双手慢慢握成拳，放在膝盖上。
冷风从墙缝钻进来，吹在他脸上，冰凉。
他没动。
他知道明天不好过。家里没粮，没人信他能干啥，连站稳都难。可他必须去。
不是为了证明什么。
是为了那一碗根本喂不饱人的汤，是为了母亲半夜偷偷啃树皮的声音，是为了妹妹缩在角落里舔碗边的模样。
吃饱一顿饭，听起来简单。
可在这个家里，那是命。
他闭了会儿眼，再睁开时，天已经泛白。
屋外传来鸡叫，一声接着一声。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瘦，青筋凸起，但还能动。
“系统。”他在心里默念，“你说能换东西……那就得让我有机会去换。”
他不知道未来有什么，也不知道贡献点能干什么。
但他知道，第一步，必须走出去。
哪怕爬，也得爬到能换东西的地方。
他扶着墙，慢慢站起来，腿还在抖，但他没坐下。
太阳快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