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号舰桥陷入了几秒钟的绝对安静。
时间权能碎片。
这五个字在苏婉脑海中回荡，与记忆中林墨曾经说过的话重叠——“要对抗噬界之暗，我们需要完整的世界引擎。而时间权能，是其中最关键的部件之一。”
“详细情况。”苏婉的声音把所有人拉回现实，她走到主屏幕前，晶体被她紧握在手心，微微发烫。
塔林的面孔在屏幕上显得更加凝重：“我们调取了园丁文明遗留的部分数据库。五十多万年前，叛离者原旨派与园丁主体分裂时，带走了三件重要的遗产。其中之一，就是时间权能的‘坐标封印器’——它不是权能本身，而是记录权能碎片位置的信标。”
莉娜已经调出了小行星带的星图，快速标注出加速派活动区域：“这一带……是太阳系外围的柯伊伯带边缘。等等，这里的空间曲率数据有问题。”
她放大了图像。在密密麻麻的小行星中，有一片区域的光学影像与引力扫描结果完全不匹配——看上去只是普通的岩石群，但引力数据显示那里存在一个质量巨大的物体。
“空间遮蔽技术。”塔林确认道，“而且是园丁文明巅峰时期的水平。如果不是加速派大规模挖掘引发的规则扰动，我们可能永远发现不了。”
苏婉盯着那片区域，大脑飞速运转。时间权能碎片，这是林墨一直在寻找的东西，也是对抗噬界之暗的关键。但现在林墨不在，而加速派显然已经抢先一步。
“他们挖了多久？”苏婉问。
“根据能量读数回溯分析，至少两个月。”塔林说，“也就是在地球战役爆发前，他们就已经开始了。祭司长进攻摇篮之锚，可能不仅仅是为了净化地球，也是在为这里的挖掘争取时间。”
“调虎离山。”苏婉明白了。祭司长那么疯狂地进攻，甚至不惜献祭运输舰里的生命，目的就是吸引地球联军和盟友的全部注意力，让她的人能在小行星带安心挖掘。
张猛一拳捶在控制台上：“那帮孙子！从头到尾就在算计我们！”
扳机拉住他：“猛哥，冷静。现在发火没用，得想办法。”
“想办法？怎么想？”张猛红着眼睛，“头儿不在，女王重伤，希望号修好还得三天，地球上一片废墟！我们拿什么去抢那个什么时间碎片？”
他说的都是事实。残酷的事实。
苏婉闭上眼睛。晶体在她手中持续散发着温暖，像是某种无声的鼓励。她想起林墨曾经说过的话——“苏婉，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就是希望号的指挥官。你的理性，是我们最需要的锚。”
理性。
她重新睁开眼睛，眼神恢复了那种绝对的冷静。
“塔林指挥官，我需要星灵旅者提供更详细的数据：加速派在那里的兵力部署、挖掘进度、空间遮蔽技术的破解可能性。”
“已经在整理了，十分钟后传输给你。”
“莉娜，分析希望号的修复进度，我要知道最快什么时候能恢复80%的战斗力。”
莉娜立刻调出工程报告：“如果不计代价，36小时。但代价是至少缩短舰体寿命五年。”
“不计代价。”苏婉毫不犹豫，“张猛，统计我们能出动的人员和装备。重伤员除外，我要所有还能战斗的人名单。”
“是！”张猛下意识立正，然后才反应过来——这是军队的习惯，而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正式地回应过命令了。
苏婉转向主屏幕：“塔林指挥官，我请求星灵旅者提供战术支援。不需要直接参战，但需要你们牵制加速派的注意力，同时确保我们的撤退路线。”
塔林点头：“可以。但苏婉指挥官，我必须提醒你——以你们目前的状态，强行进攻等于自杀。加速派在那里至少有三艘终末级战列舰级别的力量，还有未激活的防御系统。”
“我知道。”苏婉说，“所以我们不进攻。”
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进攻？”张猛疑惑道，“那我们去干什么？观光旅游？”
“我们去‘确认’。”苏婉调出那片区域的放大图像，指着空间遮蔽区的边缘，“加速派挖了两个月，还没挖到核心。这说明要么封印非常牢固，要么……他们遇到了技术难题。”
她看向莉娜：“如果我们能确认时间权能碎片的具体状态，甚至只需要确认它是否真的在那里，是否完好，这就是情报胜利。然后我们可以制定长期计划，而不是现在去送死。”
莉娜眼睛一亮：“我明白了！就像打游戏先开地图！”
“……差不多。”苏婉难得地嘴角微扬，虽然弧度小得几乎看不见，“塔林指挥官，星灵旅者的探测器能靠近到什么距离而不被发现？”
塔林计算了几秒：“以我们的隐形技术，可以进入五千公里范围。但再近就会被发现。”
“五千公里足够了。”苏婉说，“我们需要一次侦察行动。小规模，精锐，目标只是投放探测器，收集数据，然后撤退。”
她环视舰桥：“张猛，你带队。扳机，你负责电子对抗和撤退路线规划。再选三个最好的飞行员和侦察兵。”
“没问题！”张猛挺起胸膛，“保证完成任务！”
“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苏婉盯着他，“如果遇到不可抗拒的危险，立刻撤退。林墨不在，我们不能承受更多损失了。明白吗？”
张猛张了张嘴，最后用力点头：“明白！”
通讯结束。苏婉安排完具体任务后，独自一人留在舰桥。
她走到舷窗前，看着外面渐渐亮起的星空。晶体在她手中安静地躺着，但刚才与塔林对话时，它曾经短暂地发烫——就在提到“时间权能碎片”的时候。
“你在那里，对吗？”苏婉轻声说，对着晶体，也对着不知在何处的林墨，“你在看着我们，用某种方式。”
晶体没有回应。但内部的银色脉络缓缓流动，组成了一个新的图案——那是一个沙漏，上方的沙子正在落下，而下方的沙子正在上升。
时间倒流？
不，不对。苏婉仔细观察，发现沙漏中间有个极小的漩涡，一部分落下的沙子在通过漩涡时消失了，而同等数量的沙子从虚空中出现在上升的那一端。
“时间的守恒……”她喃喃道，“有去必有回，有失必有得。”
这个图案持续了十秒钟，然后消散。
苏婉把它记在心里。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她相信，这是林墨在尝试告诉她什么。
通讯器响了，是李静。
“苏婉，地面伤亡统计初步完成。”李静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全球死亡人数……超过八十万。重伤三百万。十七座城市完全摧毁。”
苏婉闭上眼睛。八十万。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一个曾经活生生的人。
“加速派必须付出代价。”李静继续说，声音里压抑着冰冷的怒火，“但我们不能现在冲动。苏婉，我需要知道希望号的计划。”
苏婉如实汇报。
李静沉默了很久，然后说：“我同意侦察行动。但苏婉，你必须明白——如果时间权能碎片真的在那里，而加速派即将得手，我们可能需要做出艰难的选择。”
“比如？”
“比如，摧毁它。”李静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重如千钧，“不能让它落入加速派手中。哪怕这意味着我们永远失去对抗噬界之暗的关键武器。”
苏婉握紧了晶体。它再次发烫，像是在抗议。
“我明白了。”她说，“但我相信，事情不会发展到那一步。”
因为林墨不会允许。
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但她相信李静也明白。
通话结束。苏婉看着手中恢复平静的晶体，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林墨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苏婉，你知道吗？在最黑暗的时候，理性不是要你抛弃希望，而是要你找到希望存在的可能性。”
她当时没完全理解。
现在，她理解了。
“我会找到的。”她说，“找到那条可能性最大的路。”
窗外，星空璀璨。
而在数亿公里外的小行星带，加速派的挖掘基地深处，祭司长站在一个巨大的环形装置前，看着装置中心漂浮的那枚碎片——那是一块不规则的晶体，表面流淌着淡金色的光芒，每一次光芒闪烁，周围的空气都会出现细微的时光倒流现象。
“快了。”她低声说，暗紫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再给我三天，时间权能就会归我们所有。到时候，林墨，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然后让你看着，我是如何用时间的力量，把你珍视的一切，一点一点地抹去。”
她身后，数十名加速派技术人员正在忙碌。而在环形装置的外围，三具刚刚从休眠中唤醒的“净除者”静静地站立着，它们银白色的装甲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其中一具净除者突然抬起头，面具下的光学传感器闪烁了一下。
它“看”到了——在五千公里外的虚空中，一个微小的、几乎不可见的探测器，正在向这里发射扫描波。
祭司长也察觉到了异常。她转过身，笑了。
“啊，小老鼠来了。”她说，“让他们看吧。反正，已经来不及了。”
她按下一个按钮。环形装置的光芒骤然增强，整个挖掘基地开始震动。
时间权能碎片，即将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