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室内，一片狼藉。
空气中弥漫着能量过载的焦糊味和金属冷却后的特有腥气。幽蓝色的应急灯光恢复了稳定，但比之前黯淡了许多，仿佛也耗尽了力气。屏幕上，代表“净除协议”的图标彻底灰暗下去，旁边那行“信息已上传至……‘方舟’网络……”的警告文字，却如同烙印般刺眼。
林墨半跪在地，剧烈地喘息着，额头上布满冷汗。强行引导那股浩瀚而纯粹的净化力量，仿佛将他的精神置身于洪流中冲刷，此刻脑海中依旧回荡着规则的嗡鸣与撕裂般的痛楚。他体内的秩序与熵噬之力也变得有些紊乱，如同被惊扰的蛇群，在经脉中躁动不安。
“林墨！”王铁山第一个冲进控制室，一把扶住他，沉稳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焦急，“你怎么样？”
“没事……消耗过度。”林墨摆了摆手，声音有些沙哑。他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混乱的能量，目光却死死盯着那行警告。
“信息上传……‘方舟’网络……”孙宇也走了过来，脸色发白，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惧，“这个前哨站，竟然还能连接到一个更高层级的网络？‘方舟’……是‘观测者’的主文明吗？它们……一直在看着？”
一种无形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压力，瞬间取代了刚刚战胜强敌的松懈。他们以为自己是在一片废墟的末世中挣扎，却没想到头顶始终悬浮着一双，或者说无数双，来自远古高等文明的眼睛。
“它们看到我了。”林墨低声说，不是疑问，而是陈述。他那独特的、被标记为“熵噬之力载体”的存在，恐怕已经成了那个未知网络中的一个特殊坐标。
“看到又如何！”张猛扛着沾满污秽的塔盾走了进来，声音瓮声瓮气，却带着一股蛮横的底气，“管它什么方舟圆舟，想来惹咱们，照样吞了它！”他这话虽然粗鲁，却像是一块石头砸破了凝滞的气氛，带来一种朴素的勇气。
莉娜跟在他后面，小脸虽然还有些后怕，但眼睛已经重新亮起了技术狂人的光芒：“就是！而且……而且我们激活了这个前哨站！虽然只是暂时的，但这可是‘观测者’的遗迹啊！这里面随便漏点技术出来，都够我们消化很久了！”她看着周围那些虽然破损但结构精妙的仪器，仿佛看着一座金山。
艾萨拉和她的护卫也走了进来。艾萨拉的神情最为复杂，她看着控制台，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与她传承同源却又更加古老纯粹的气息，轻声开口：“‘方舟’……在海神殿最古老的记载中，那是引导者，也是……审判者。它们维护着某种宇宙层面的平衡。林墨阁下，你被它们标记，福祸难料。”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林墨缓缓站起身，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和坚定，“既然已经被注视，那么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快变得更强，强到足以面对任何‘审判’。”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看到了劫后余生的疲惫，也看到了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他走到控制台前，尝试再次连接，发现大部分高级权限随着能量耗尽已经重新关闭，但基础的结构图和部分非核心数据库依然可以访问。
“当务之急，是恢复状态，并决定下一步行动。”林墨将获取到的前哨站结构图投射到主屏幕上，“孙宇，莉娜，检查前哨站的能源核心受损情况，评估修复可能性和所需时间。铁山，清点我们的人员伤亡和物资损耗。艾萨拉女士，请评估‘巡礼者’号的状况。”
命令下达，众人立刻行动起来。
孙宇和莉娜带着工具，小心翼翼地前往能源核心室进行实地勘察。王铁山则去洞口与刘韬、李芸、陈浩汇合，处理伤势，清点弹药。李静强忍着精神透支的不适，协助艾萨拉沟通“蔚蓝巡礼者”号，试图利用前哨站刚刚稳定下来的微弱环境能量，加速其恢复。
张猛没事干，就在控制室里转悠，好奇地摸摸那些冰冷奇特的仪器外壳，嘴里还嘀咕：“这玩意是啥材料做的，咋这么结实……”
半小时后，初步评估结果汇总过来。
“能源核心的基座基本完好，但主能量导管被一种极其强大的力量从外部撕裂，断口处残留的污秽能量级别非常高，远超我们之前遇到的任何敌人。”孙宇面色凝重地汇报，“以我们目前的技术和设备，几乎不可能修复。除非……能找到同规格的能量导管进行更换。”
莉娜补充道：“不过，我们发现基座下方有一个应急能源接口，输出功率很小，但很稳定。或许……可以用来给‘巡礼者’号进行涓流充电，或者维持前哨站最低限度的基础功能，比如……内部环境稳定和基础数据库访问。”
王铁山那边的情况稍好：“人员没有减员，多是轻伤和体力、精神力透支。弹药消耗超过七成，尤其是能量武器模块。食物和饮用水还能支撑三天。”
艾萨拉也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借助前哨站的稳定能量环境，‘巡礼者’号的‘海之心’碎片正在缓慢复苏，预计十二小时后可以恢复最低限度的潜航能力，但无法支撑高强度作战或长时间潜行。”
情况逐渐清晰。他们暂时安全，但无法长期固守于此，也无法修复前哨站的核心功能。
林墨沉吟片刻，目光再次投向结构图，最终定格在一条通往更深处、标记为“深层存储库”的通道上。
“我们时间有限。”林墨做出决断，“孙宇，莉娜，你们利用应急能源，尽可能地从基础数据库中下载所有关于‘观测者’基础科技、星图、以及‘收割者’和‘利维坦’的资料，优先级最高。”
“艾萨拉女士，请全力协助‘巡礼者’号恢复。铁山，组织大家休息、进食，恢复体力。十二小时后，我们离开这里。”
“离开？我们去哪儿？”张猛问道，“回基地吗？”
林墨摇了摇头，指向结构图上那条“深层存储库”的通道：“在离开之前，我要去那里看看。根据结构图显示，那里可能存放着前哨站收集的某些‘样本’或‘重要物品’。既然来了，不能空手而归。”
他顿了顿，看向艾萨拉：“而且，我们最初的目标还没有完成。‘腐化之心’和‘利维坦’的威胁依然存在。前哨站的数据库里，或许有关于它们弱点，或者绕过外围防线的方法。我们需要这些情报。”
他的决定冷静而务实，既考虑了团队的生存，也着眼于最终的任务。
没有人反对。经历了刚才的死里逃生，他们对林墨的判断和力量有了更深的信服。
“我跟你一起去。”王铁山说道，他不放心林墨独自探索未知区域。
林墨点了点头。
就在两人准备动身前往深层存储库时，控制台上一个原本沉寂的、代表长程扫描的模块，突然闪烁了几下，接收到了一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似乎来自极远方的加密广播信号。信号的内容经过前哨站基础系统的破译，只有短短一行字：
“……警告……‘基石’异常活跃……坐标……锁定……”
“……‘清道夫’舰队……已改变航向……”
信号到此戛然而止。
林墨和王铁山的脚步瞬间僵住，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清道夫”舰队！
它们改变了航向？
是因为……之前被激活的“净除协议”，还是因为……林墨手中这块刚刚得到的、异常活跃的“基石碎片”？
一股远比深海更加冰冷刺骨的寒意，悄然浸没了刚刚有所升温的前哨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