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她气不打一处来,更受不了言浅之在自己养子面前这般装模作样。
立刻斥责道:
“简直荒唐!!!”
“方才你对着御赐的雨前龙井口出恶言,不仅摔碎了本宫心爱的白瓷茶盏,还目中无人,连下跪认错都不肯!”
“如今,却又在这里狐媚深儿?!!!”
“怎么!是想离间我们母子吗!!!”
云太妃又重重咳了两声。
要是在往常,谢元深早凑上去,焦急的关怀侍奉了。
可如今,他仍是牵着言浅之的双手,怎么都舍不得撒开。
至于云太妃这边,也只是吩咐了魏知意扶她坐下休息片刻。
“母妃啊……”
谢元深语重心长道:
“您的苦心,孩儿都明白。”
“只是浅儿才入宫,即便有礼数不周之处,也情有可原。”
“看在儿臣的面上,别再为难她了,好么?”
这话,差点儿气得云太妃当场吐血。
“我为难她???”
“你……”
她颤抖着指向言浅之,“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狐狸精!!!”
言浅之故作害怕,连连往谢元深的身后躲。
可在谢元深回头望向她时,她又格外彷徨,似是觉得此举不妥。
晶莹的双眸微微颤动,不过片刻,她又想噗通一声跪下了。
但这一次,谢元深悄然制止了她。
“无妨。”
男人温声哄道,“可以躲在朕的身后。”
“朕是浅儿的夫君,自是会站在你身前,替你遮风挡雨的。”
这样的情话,谢元深说得无比动听。
但,不止言浅之和云太妃等人听见了。
门外随行的禁卫军统领宴茗秋……
也听见了。
他知道言浅之今日会参加大选,所以昨日,早早就等在太师府的府墙外了。
那里是言浅之最常翻出来的位置。
他私心想着,这样的关头,阿浅应该是会来见自己一面的吧?
最后一次,只以言浅之的身份,来同自己告别……
或是再说些安抚的话。
就跟从前的每一次一样。
可从早上等到日中,最后再到太阳落山,他都没等到那个期待中的身影……
宴茗秋的心凉了半截,手中那颗原本要送给言浅之的琥珀坠子也被攥得越来越紧……
又过去好半晌,直到城中无端燃起花灯和烟火,他才回过神来。
他不愿对言浅之起疑心,更不想破坏这来之不易的两情相悦。
所以,只能自己哄骗自己,说:
定是因为要准备明日的选秀,所以阿浅太忙了,忙到没空来见自己……
对,一定是这样的!!!
不知道内心默念了多少遍,宴茗秋才终于将自己给哄好了。
可就在他将琥珀坠子收回腰间,打算先暂时回府时……
太师府的门开了。
宴茗秋本能的转头望去,只一眼,就瞧见了他心心念念的阿浅……
她盛装而来,笑得比春日的阳光还要明媚。
宴茗秋心中暗喜,当即以为言浅之是来找自己的!
所以,她没忘了自己!!!
于是,抬脚就想迈出去!
但……
还没迈出一步,被言浅之手牵手带出来的言思瑾……
就映入了他的眼帘。
那一瞬,宴茗秋并未反应过来。
目光所及,尽是那兄妹二人无忧无虑的笑容……
繁灯如昼,奔跑间,他们的眼中,也只有彼此,再容不下任何人……
至少,宴茗秋从未见过言浅之这般发自肺腑的笑靥……
本就残破不堪的心,似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敲击了一下,好疼……
疼得窒息……
虽然他很不愿意这么想,但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在告诉他:
他捧在心尖尖上的阿浅……
好像……
并没有那么在乎自己……
宴茗秋很清楚,自己的性子高度敏感,他仍不愿糊里糊涂的就给言浅之扣帽子。
所以,奋力甩了甩脑袋,暂时摒弃了那些难过的想法。
毕竟之前阿浅说过的,有什么误会要当场说清,不然,何谈以后?
于是,宴茗秋毅然决然的跟了上去……
被精心布置的街道里,他曾无数次的想冲出去,但每一次,又都停住了脚步……
就像他最初看到时的一样,他们兄妹二人眼中,只有彼此。
言思瑾也说了,在妹妹进宫前夕,他只想跟她待在一起,哪怕只多待一刻也好。
以弥补从前之憾。
言浅之亦然……
这样重要的时刻,她只想跟自己的亲哥哥待在一起……
脑海中想到的,应该也只有自己的哥哥吧……
他们是世上的至亲,这些,本是应该的……
宴茗秋不止一次的这么安慰自己。
可,手中那颗琥珀坠子已经被捏成了碎片……
锋利的边缘划破掌心,鲜红的血液在欢声笑语中悄然流了一地……
“阿浅……”
他哑着嗓子,格外落寞的唤了声。
声音,却小得过分。
轻易便淹没在了凄凉的夜风中。
之后,宴茗秋又尝试着唤了好多声。
每唤一次,心里就多一道不可弥补的伤痕。
最后,他连自己都糊涂了。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让她听见,还是不想……
眼看着两人越走越远,终于,他没在跟上去。
掌心染血的琥珀碎片,也淅淅零零的落在了地上。
宴茗秋眼眶愈发猩红,却始终没有流出一丁点儿的眼泪。
他悄然转身,一步步沿着自己的来时路往回走……
期间,还不断听到周遭摊贩的议论。
他们说,言小姐对言公子真好,即便不是特殊节日,也愿花重金为他布置这花灯会。
只为,博他一笑。
他们说,他俩本就是骨肉至亲,血浓于水。
自然也是天底下,最亲密的存在。
谁都比不上的……
残月下,宴茗秋冷笑一声,猩红的眸中,满是对自己的嘲讽。
‘哦,原来他的阿浅,不是没空……’
‘只是她的心思和时间,全部都留给了自己最亲最爱的哥哥……’
‘是的,全部……’
‘自己甚至,没分到哪怕一丝一毫……’
宴茗秋笑得愈发苍凉,眼底已不剩下丝毫的温度。
所以,什么两情相悦,什么心之所动,都是玩笑话罢了……
最可笑的是,从头到尾……
当真的,唯有自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