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星图生脉
传习舍的门刚掩上，星纹籽的小叶就抖了抖，叶面上的星图忽然活了过来——二十八宿的光点沿着脉络缓缓移动，西洋十二宫的符号在叶尖明灭，像有人用指尖在上面轻轻拨弄。老药农藏在窗后看得真切，摸出个旧账本，在空白页上记下：“辰时三刻，星图流转，似应北斗移度。”
阿竹没走远，蹲在窗根下数蚂蚁，忽然听见传习舍里传来极轻的“沙沙”声，像蚕啃桑叶。她刚要推窗，被阿荔拉住：“老药农说要让它自己认路，咱们吵着它，星图该记错了。”话虽如此，两人还是踮着脚，从窗缝往里瞅——只见那片小叶的边缘，正冒出圈新的锯齿，每道锯齿尖上都凝着颗小水珠，水珠里映着不同的星：有启明，有长庚，还有颗拖着尾巴的彗星，像是从西域少年带来的观星叶上掉下来的。
叶璃回到藏经阁翻查古籍，在《异域草木考》里找到段记载：“星纹籽，非草非木，得三露而醒，感七星而动，叶生七十二脉，脉含周天星度，待叶脉成时，可映四方星象。”她指尖划过“四方星象”四字，忽然想起西域少年说的“观星叶能聚星光”，便取了片干制的观星叶，往传习舍去。
刚到门口，就见老药农正往瓷盘里加东西——是把晒干的紫苏叶，叶片上用朱砂画着些歪歪扭扭的符号。“这是早年从南疆换来的‘引星符’，”老药农头也不抬，“星纹籽认生，得用点熟门熟路的东西引它。你看，叶脉刚长到第三道，再不加把劲，赶不上今晚的银河潮了。”
叶璃把观星叶铺在小叶旁，两片叶子的纹路果然慢慢贴合，像两张撕成两半的纸终于对上了缝。观星叶上的西洋星轨顺着纹路爬进星纹籽的叶脉里，小叶突然颤了颤，叶面上的彗星尾巴变得更长，扫过“角宿”的光点时，竟溅起串火星，落在瓷盘里，“滋啦”一声化成个极小的火团，吓得阿竹往后跳了半步。
“别怕，是火星子在认亲呢。”老药农笑着往火团里撒了把硫磺末，火团立刻变成蓝色，像西域夜空的颜色，“这星纹籽，骨子里带着股野劲，得中原的温、西域的烈、南疆的奇，掺在一块儿才肯长。”
午后忽然起了风，传习舍的窗没关严，风卷着片银杏叶飞进来，正好落在星纹籽旁边。众人都以为星图会乱，谁知小叶竟把银杏叶卷了过去，叶脉顺着银杏的纹路爬了圈，再松开时，叶面上竟多了道金黄的弧线——像把弯弓，正对着窗外的夕阳。“这是借了银杏的秋气，”老药农抚掌，“它在学怎么记四季星象呢！”
傍晚时分，苏娘端着昙花过来，花瓣刚展开半朵，星纹籽的小叶就朝着昙花的方向转了转，叶面上的“黄道十二宫”突然亮了，像被昙花的香气熏醒。苏娘把花盆放在瓷盘边，轻声道：“我这昙花，是跟着月亮开的，说不定能教它认认太阴星的路数。”果然，昙花的香气漫过小叶时，那些代表月亮的光点突然变得又大又圆，在叶脉里滚来滚去，像串银珠子。
夜幕降临时，传习舍里已聚了不少人。阿里举着从后山折的野菊，阿荔捧着荷塘的莲子，西域少年带来了罐西域的“星砂”——是从沙漠里筛出的金沙，夜里会发光。老药农把星砂撒在瓷盘周围，星光立刻顺着砂粒爬向小叶，叶面上的星图突然变得极亮，连屋顶的瓦片都映出淡淡的光纹。
“快看北斗！”阿竹指着小叶，众人望去——只见叶面上的北斗七星正在移动，斗柄慢慢转向西方，与窗外真实的北斗重合在一起。更奇的是，叶尖新冒的嫩芽上，竟长出个极小的花苞，花苞上的纹路，像极了叶璃藏在匣子里的那幅未完成的星图手稿。
老药农往账本上添了句：“星脉初成，待月华满时，或可含苞。”叶璃看着那花苞，忽然明白：所谓“活星图”，从来不是画在纸上的符号，而是草木借着天地的手，把星光、花香、风语，都织进自己的骨血里。就像此刻，星纹籽的每道叶脉里，都藏着三露的清、观星叶的烈、昙花的柔，还有众人屏住的呼吸——那是比星砂更亮的东西。
窗外的鸟雀不知何时又落回青蒿架上，嘴里的新种子在月光下闪着光，像是在等明天的晨露，好把今夜的星图，再种进另一片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