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的赔礼丰厚且诚意十足,不仅补足了隐鳞谷商会此前蒙受的损失,更附上了几桩利润可观的长期合作契约。
苏文瑾甚至亲自登门致歉,虽未明言,但姿态放得极低,言谈间对凌薇的明察秋毫与雷霆手段敬佩不已。
朔风城内,风向骤变。
往日那些避之唯恐不及的官员士绅,如今争相递来请帖,宴饮不断,言辞间满是恭维,仿佛之前的冷遇与流言从未发生过。
连郡守大人也寻了个由头,赏下一批军械粮草,美其名曰“犒劳地方义士,保境安民”。
隐鳞谷内,难免有些许欢腾之气。
毕竟,能让江南苏氏这等巨擘低头,让北疆各方势力重新审视,这是实打实的威势。
“谷主,如今我隐鳞谷声威大震,是否可稍作休整,消化此番所得?”季容捧着各方送来的礼单与合作文书,脸上带着几分轻松笑意建议道。
连日来的紧张应对,他也感到些许疲惫。
凌薇坐于案后,面前摊开着北疆及周边区域的详细舆图,闻言并未抬头,指尖轻轻划过舆图上几处关隘要道。
“休整?”她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敌人会给你休整的时间吗?”
她抬起眼,目光扫过季容、侯三、石头等核心几人,清冷如冰:“苏氏服软,是因利害权衡,非是心服。幽冥阁断了一爪,痛入骨髓,其反扑只会更烈、更阴毒。北疆诸雄见我势起,表面恭顺,暗地里谁不想分一杯羹?或是联手扼杀?”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谷外苍茫起伏的山峦:“此时若沉醉于虚名,松懈了筋骨,便是取死之道。”
众人心中一凛,脸上的些许轻松瞬间敛去。
“季容,”凌薇下令,“与苏氏的合作,你亲自把关,利益要争,但分寸需拿捏得当,既不可示弱,亦不可将其彻底推向对立。商会扩张步伐加快,重点打通通往西域的商路,那里的宝石、骏马、乃至一些异域作物种子,对我至关重要。”
“属下明白!”季容肃然领命。
“侯三,”凌薇目光转向他,“幽冥阁绝不会善罢甘休。加大对残余势力的清剿,尤其是他们可能控制的那些地下钱庄、赌坊、暗娼馆,断其财路与情报来源。风轻羽那边若有消息,立刻回报。同时,严密监视北疆所有排得上号的势力动向,尤其是‘黑水军’赵指挥使,以及盘踞在狼山的那股马匪,‘一阵风’曹莽。”
“狼山曹莽?”侯三微微一愣,“此人凶悍,但向来只在边境劫掠,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以前是,”凌薇眼神微眯,“但若有人许以重利,或是拿捏其把柄呢?据闻此人与幽冥阁,似有些不清不楚的往来。盯紧他。”
“是!”侯三心头一紧,立刻应下。
“石头,”凌薇最后看向沉默如山的壮汉,“亲卫队扩编至五百人,按我之前制定的新操典,加强阵型配合与山地作战训练。匠作营新打造的那批钢刀和轻甲,优先装备你的人。我要你的亲卫队,成为北疆最锋利的一把尖刀!”
石头重重抱拳,声如洪钟:“石头遵命!定不负所托!”
一道道指令清晰明确,隐鳞谷这台战争机器,在短暂的胜利后,非但没有停歇,反而以更高的效率运转起来。
谷内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而有序,练兵声、打造声不绝于耳。
凌薇的判断,很快便得到了印证。
数日后,侯三带来了两个不容乐观的消息。
其一,风轻羽通过秘密渠道传讯,幽冥阁总部对朱雀使被擒、北疆据点接连被拔之事极为震怒。
据闻,一位地位更在朱雀使之上的“玄武使”已奉命北上,执掌北疆事务,并携有阁主“不惜代价,清除隐患”的密令。
这位玄武使,素以沉稳狠辣、善用奇谋着称,远比性情乖戾的朱雀使更难对付。
其二,监视狼山马匪的探子回报,“一阵风”曹莽近日频繁与一些陌生面孔接触,其麾下马匪活动也异常起来,似乎有向隐鳞谷势力范围边缘移动的迹象。同时,黑水军驻地近日粮草调动频繁,虽未有直接针对隐鳞谷的迹象,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山雨欲来风满楼。
“玄武使……曹莽……黑水军……”凌薇指尖轻扣桌面,脑中飞速计算着各种可能性,“幽冥阁这是想驱虎吞狼,借曹莽这把刀,再来试探,甚至引发我们与边军的冲突吗?”
她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侯三,让我们安插在曹莽身边的人,给他递个话。”凌薇冷冷道,“告诉他,有人想借他的刀杀人,事后是分他一杯羹,还是连他一起吞了,让他自己掂量。另外,把我们查到的一些,关于幽冥阁控制其他马匪势力,并过河拆桥的‘旧事’,‘无意中’让他知道。”
“谷主是想……敲山震虎,离间曹莽与幽冥阁?”侯三问道。
“不止,”凌薇摇头,“曹莽此人,悍勇有余,智谋不足,且疑心重。若能让他心生疑虑,按兵不动,自然最好。若他冥顽不灵……”
她顿了顿,语气森然:“那就准备好,把他和那只新来的‘玄武’,一并收拾了!正好用他们的人头,再立我隐鳞谷之威!”
主动出击,将危险扼杀于萌芽!
凌薇从不习惯被动等待敌人的布局。
就在隐鳞谷紧锣密鼓准备应对新一轮危机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来到了朔风城。
来人自称姓墨,名尘,来自中原墨家总院。
他手持隐鳞谷匠作营中那位墨家子弟的引荐信,言明欲拜访凌薇谷主,探讨“机巧格物之道”。
墨家总院的人?在这个敏感时刻到来,是巧合,还是别有深意?
凌薇接到通报,看着那封言辞恳切、充满求知欲的引荐信,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
这北疆的水,是越来越浑了。
不过,浑水才好摸鱼。
“请墨先生至偏厅等候,我稍后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