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苏氏在朝堂掀起的暗流,比凌薇预想的来得更快、更猛。
不过旬月之间,数道措辞严厉的诏令便由快马送至北疆经略安抚使司,旋即抄发朔风城及北疆各军镇。
诏书中虽未直接提及凌薇之名,却以“近闻北疆有豪强辈,擅专边事,交通外藩,聚众营私,渐成尾大不掉之势”为由,严令北疆文武“整饬边务,申明法纪”,对“不安本分、僭越妄为者”,要“严加管束,必要时可相机剿抚”,并特意强调“盐铁军械,乃国之重器,不得私相授受,违者严惩不贷”。
与此同时,朝廷宣布派遣以监察御史周廷玉为首的巡查使团,不日即将北上,实地勘察北疆情势,以安边陲。
消息传来,北疆震动。
所有人都明白,这“豪强”指的是谁,这“剿抚”意味着什么。
朔风城代理守将第一时间便找来凌薇,面带忧色地出示了诏令抄本。
“凌行走,朝廷此番……来者不善啊。”代理守将语气沉重,“这‘相机剿抚’四字,可谓杀机暗藏。周御史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又与江南士林交往甚密,只怕……”
凌薇面色平静地看完诏令,心中冷笑。
苏氏果然手段老辣,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挟朝廷大义而来,试图以大势压人。
“将军不必过于忧虑。”凌薇将抄本轻轻放回案上,语气从容,“朝廷担忧边患,乃是常情。我隐鳞谷行事,上不负朝廷,下不愧黎民,一心只为保境安民。周御史明察秋毫,自有公断。”
她话说得漂亮,心中却已飞速盘算应对之策。
这“明枪”既已射来,她便需“见招拆招”。
凌薇下令隐鳞谷全面转入守势。
谷外显眼的哨卡部分撤回,大规模操练转为内部进行,匠作营高炉烟火也刻意减少。
对外则放出风声,称因朝廷严旨,隐鳞谷上下深感惶恐,正闭门思过,严格约束部众,并主动暂停了与草原部落的大部分军械交易。
她要给外界,尤其是给那位周御史,造成一种隐鳞谷在朝廷压力下已收敛锋芒、战战兢兢的假象。
此乃“能而示之不能”,降低对方的警惕心和直接动武的借口。
凌薇深知,绝不能独自承受所有压力。
她立刻加强了与白水城潘成的联系,通过商会向其输送了一批紧俏物资,并“忧心忡忡”地表示,朝廷此旨恐将影响北疆整体防务,若隐鳞谷被迫收缩,黑狼部无人制衡,下一个遭殃的恐怕就是白水城。
潘成虽滑头,却也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加之得了好处,便也默许了商会的一些活动,并在上报文书时,刻意强调了隐鳞谷在维护边境稳定上的积极作用。
同时,她通过乌尔干,向黑狼大汗传递了信息。
很快,黑狼部几支骑兵便“恰到好处”地出现在朔风城以北边境区域,做出骚扰姿态,虽未真正进攻,却足以让朔风城守军神经紧绷,上报的边情文书立刻多了起来。
凌薇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朝廷意识到,北疆离不开隐鳞谷这支能战、且能牵制蛮族的力量。
对于即将到来的巡查御史周廷玉,凌薇并未打算坐以待毙。
她通过季容的渠道和幽冥阁的关系,早已将此人的背景、性情、喜好、乃至为官履历查得一清二楚。
周廷玉,寒门出身,靠科举晋身,以刚直敢言着称,但并非毫无弱点。
他极重名声,尤好清誉,且与朝中某位同样出身寒门、但与苏氏政见不合的阁老有师生之谊。
凌薇决定双管齐下。
一方面,她让商会的人,在北疆各地暗中引导舆论,宣扬凌薇率领隐鳞谷众抗击蛮族、保护商旅、安定地方的功绩,甚至编成话本故事在茶楼酒肆流传,为凌薇塑造一个“被迫自卫、忠勇为国”的悲情英雄形象,抢占道德制高点。
另一方面,她精心准备了一份“厚礼”。
不是金银珠宝,那会玷污周廷玉的“清名”。
而是一批关于江南苏氏及其党羽在北疆勾结边将、走私违禁、甚至可能资敌的“确凿”证据副本,以及几封由“北疆义士”写给那位寒门阁老的“陈情书”,书中详细描述了苏氏如何为一己之私,搅乱北疆,陷害忠良,恳请阁老为民做主。
这份“厚礼”,将在周廷玉抵达北疆后,通过“巧合”的方式,落入其手中。
凌薇相信,以周廷玉的性情和其背后的政治关系,拿到这些证据,绝不会无动于衷。
这足以将苏氏拖入泥潭,分散其火力,甚至可能让其引火烧身。
就在凌薇紧锣密鼓地布置应对之策时,吴昊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谷主,我们设在南边的一个秘密货栈,昨夜遭人纵火,损失了一批刚刚收购的硝石。看守的弟兄……一死两伤。对方身手狠辣,行事干净,没留下活口,但……在现场发现了这个。”吴昊递上一枚小巧的、刻着复杂云纹的飞镖,非军中制式,带着明显的江湖气息。
凌薇接过飞镖,眼神瞬间冰冷。
苏氏,果然来了!
她捏紧飞镖,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传令下去,各地据点加强戒备,外出人员需结伴而行,遇袭可果断反击,不必留活口。”
“另外,”她看向吴昊,杀意凛然,“让我们的人,也去‘拜访’一下苏氏在北疆可能存在的据点。礼尚往来,不必客气。”
你想玩阴的?
那我就陪你玩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