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山后山惨烈的攻防战,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一阵风”的心口。水源被断,主力受挫,士气跌入谷底。孙霸天暴跳如雷,却不得不将残兵撤回易守难攻的主寨,企图凭借险要地势和积存的粮草,作困兽之斗。
然而,李铁崖没有给他喘息之机。
黑风寨的军队在经历一夜血战后,仅作短暂休整,掩埋同袍,重伤员由辅兵护送返回临时营地,其余尚能战者,在李铁崖的率领下,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步步紧逼,将野狼山主寨团团围住。
山寨依山而建,寨墙高耸,以粗大原木和山石垒砌,只有一条狭窄陡峭的山路可通寨门,确是一处天险。孙霸天站在寨墙上,望着下方密密麻麻的黑风寨士卒,脸色铁青。他试图鼓舞士气,许诺重赏,但麾下匪众见识了昨日的惨烈,又饥渴交迫(水源被断),早已军心涣散。
围寨第三日,清晨,山间弥漫着薄雾。
李铁崖并未下令强攻。他深知,强攻这等险寨,纵然能下,也必是尸山血海,黑风寨这点家底经不起如此消耗。他在等,等一个时机,也在进行最后的心理攻势。
“赵横。”李铁崖声音沙哑,连续的战斗和指挥让他也略显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
“将军!”赵横臂上缠着染血的布带,应声上前。
“带你的人,去寨前喊话。告诉里面的人,投降者,弃械不杀,愿留者收编,愿去者发给路费。顽抗者,破寨之日,鸡犬不留!”
“明白!”
赵横带人抵近寨墙弓箭射程边缘,扯着嗓子将李铁崖的条件高声喊出。声音在山谷间回荡,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守寨匪徒的耳中。寨墙上出现一阵骚动。
孙霸天怒吼着射了几箭,但距离太远,毫无威胁,反而更显其色厉内荏。他试图弹压,但恐慌和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在缺粮断水的守军中蔓延。
当日下午,事情起了变化。小乙领着一名浑身颤抖的俘虏来到李铁崖面前——是昨夜试图趁夜下山找水却被擒的匪徒小头目。
“将军,他说……他说愿戴罪立功,他知道一条采药人走的隐秘小径,可通寨后悬崖,那里守备松懈……”小乙低声道。
李铁崖目光如刀,审视着那名磕头如捣蒜的小头目。风险极大,可能是诈降诱敌。但,也可能是打破僵局的唯一机会。
“王琨。”李铁崖看向虽负伤但坚持请战的王琨。
“末将在!”
“给你二十名最精锐的弟兄,让他带路。若所言不虚,攀上悬崖,以火为号,里应外合。若是陷阱……”李铁崖没再说下去,但眼中的寒意让那降卒几乎瘫软。
“若陷绝境,末将亦要咬下他一块肉来!”王琨狞笑领命。
是夜,月黑风高。王琨带着二十名死士,由那降卒引路,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主寨侧后的陡峭山林中。李铁崖亲率主力,在寨前佯动,制造即将强攻的假象,吸引守军注意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寨前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李铁崖按刀而立,目光死死盯着漆黑的山寨轮廓。
突然,寨子后方猛地亮起一团耀眼的火光!紧接着,喊杀声、惊呼声、兵刃碰撞声从寨后传来!
王琨成功了!
“全军听令!”李铁崖横刀出鞘,声震山谷,“攻寨!”
“杀啊!”蓄势已久的黑风寨将士,如同决堤的洪水,沿着山路向寨门发起了总攻!赵横、刘黑闼、张栓等将领身先士卒,冒着寨墙零星射下的箭矢,猛冲而上。
此刻,寨内已乱成一团。后方遇袭的消息让本就士气低落的守军彻底崩溃。孙霸天试图组织抵抗,却被溃兵冲散。王琨带领的奇兵在寨内四处放火,制造混乱,并奋力杀向寨门。
“轰隆!”一声巨响,里应外合之下,沉重的寨门被从内部撞开!
“随我杀!”李铁崖一马当先,率军涌入寨门!最后的巷战在火光冲天的山寨内展开,但已呈一边倒的态势。匪徒或跪地求饶,或四散逃命,抵抗迅速瓦解。
孙霸天见大势已去,率少数亲信退入聚义厅,企图负隅顽抗。李铁崖、王琨、赵横等人将其团团围住。
“孙霸天!降不降!”李铁崖厉声喝道。
“李铁崖!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孙霸天状若疯虎,挥舞鬼头刀扑来。困兽之斗,尤为惨烈。然而,在数名黑风寨精锐的合围下,他最终被赵横一枪刺穿大腿,王琨跟上一步,横刀掠过,一颗硕大的头颅飞起!
“一阵风”大头领,授首!
主将一死,残余抵抗彻底停止。野狼山,易主。
天色微明时,战斗彻底结束。黑风寨的旗帜,插上了野狼山的最高点。将士们开始清理战场,清点缴获。
战果是惊人的。寨内粮仓堆积如山,远胜黑风寨库存;武库中存放着大量兵甲,虽制式杂乱,但足以装备数百人;更令人惊喜的是,在后山发现了一个简陋的铁匠作坊和一处小煤窑,虽产量不高,却解决了燃眉之急;此外,还有被掳掠的工匠、妇孺数百人。
然而,胜利的喜悦很快被伤亡的数字冲淡。此战,黑风寨战死四十七人,重伤三十余人,轻伤无数,可谓伤筋动骨。
李铁崖站在满是硝烟和血迹的聚义厅前,看着抬下山的同袍遗体,神色凝重。他吩咐韩德让、郑先生妥善安置俘虏,救治伤员,清点物资。
“将军,接下来如何处置?”王琨包扎着伤口,问道。
李铁崖望着山下广阔的滁水河谷,沉声道:“野狼山,将是我黑风寨新的根基!王琨,由你暂驻此寨,整编降卒,安抚百姓,修复防御。赵横,带你的人,肃清周边残余匪患,将滁水河谷纳入掌控!”
“另外,”他顿了顿,“将孙霸天首级,以石灰腌了,连同缴获的部分‘一阵风’旗印,派人送往潞州。”
赵横一愣:“送给州府?这是……”
“告诉他们,”李铁崖目光深邃,“‘一阵风’已灭,潞州西顾之忧已除。我黑风寨,替天行道了。” 此举,既是彰显武功,也是一种不动声色的威慑。
经此一役,黑风寨不仅获得了急需的生存资源,更将势力范围向北拓展了上百里,真正成为雄踞一方的势力。然而,李铁崖明白,灭掉“一阵风”,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更大的挑战和机遇,必将接踵而至。脚下的路,是用鲜血铺就的,而前路,依然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