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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面最后一道涟漪收束于指尖,如同星尘归于宇宙原点。子虚缓缓睁开眼,幽蓝的微光从他赤裸的胸膛上褪去,融入皮肤下流动的脉络。空气里弥漫着类似雨后森林的清新气息,那是高度凝聚的梦境能量消散后的余韵。

`系统:治疗程序已结束`

`已回收所有离散梦境能量`

`生命回路重构完成,效能100%`

`管理者躯体恢复至基准状态`

冰冷的宣告在他意识的底层回响,与外界彻底隔绝。他屈伸手指,感受着久违的力量在肌肉与骨骼间顺畅奔涌。右臂的幽蓝纹路温顺地蛰伏,左臂的暗红电路也沉静如冬眠的火山。三个月来撕裂般的剧痛、能量失控的灼烧感、神经末梢残留的腐蚀性刺痛……都消失了,只留下一种淬炼后的、冰冷的清醒。

他起身,黑色治疗服无声地垂落,覆盖住恢复如初的躯体。动作流畅,带着一种久违的轻盈。

门外,光影微动。

“子虚哥!” 清脆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急切。烟华几乎是扑到门边,橙红的发梢像跳跃的小火苗。她琥珀色的眼睛紧紧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任何一丝不适的痕迹。少女的生命之火气息温暖而蓬勃,靠近时让子虚右臂的幽蓝纹路无意识地微微发亮。

阿七靠在稍远处的廊柱阴影里,抱着手臂。他没有说话,但锐利的目光像无形的探针,同样在子虚身上仔细巡梭。他的沉默如同锋利的刀锋,带着审视与未出口的询问。

子虚的目光扫过两人,最后落在烟华写满担忧的脸上。“好。” 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三个月前濒死重伤的痕迹,只有深海般的沉静。“算是完全恢复了吧。” 他迈步走出治疗室的门槛,黑衣下摆掠过冰冷的石阶,周身萦绕着久违的、管理者特有的疏离威压。

他的视线投向窗外,越过葱郁的山谷,落在遥远天际线那抹永恒不化的、令人心悸的纯白轮廓上。

“明天,”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刺入寂静的空气,“启程,去雪之边境。”

(少女的能力最终被确定为希望之火,但作用了解的却少之又少,并且少女本身也希望拥有冒险,她的父母也很愿意让两人照顾)

沉重的石门在身后合拢,发出岩石摩擦的闷响。门外清冽的空气涌入鼻腔,带着草木与泥土的气息。阳光刺破云层,斜斜地洒在庭院里,照亮了空气中浮动的微尘。

“呜——” 一声低沉而亲昵的鸣叫传来。不远处,一头通体覆盖着厚实灰色羽毛的生物抬起头,琥珀色的竖瞳在看清来人时瞬间亮起。它形似古籍中描绘的迅猛龙,但周身覆盖的不是鳞甲,而是蓬松如鸦羽的灰色长毛,只在关节处露出深灰色的坚韧皮肤。它原本正悠闲地用喙梳理着前爪的羽毛,此刻却猛地站直了身体,强有力的后肢蹬地,像一道灰色的疾风般冲到子虚身边。

是羽龙“灰影”。

它硕大的头颅亲昵地蹭向子虚的腰侧,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长长的、同样覆满羽毛的尾巴在地面上扫动,扬起细小的尘土。子虚冷硬的嘴角似乎有一瞬极细微的松动,他抬手,带着薄茧的掌心覆在灰影头顶那簇更浓密、触感温凉的冠羽上,轻轻揉了揉。

“呜噜!” 灰影显然极为享受,巨大的头颅拱了拱,尾巴甩动的幅度骤然加大,带着呼呼的风声,如同一条沉重的鞭子扫向子虚的脚踝。

就在尾巴即将扫中的刹那,子虚足尖一点,身体轻若无物地向上飘起,黑色衣袂翻飞,精准地落在灰影宽阔而覆盖着厚厚羽毛的背脊上。动作流畅,仿佛演练过千百次。灰影发出一声短促而兴奋的低啸,前肢微微伏低,后肢肌肉绷紧,做出随时准备冲刺的姿态。

“走吧,” 子虚的声音平静无波,“去‘旧铁集市’。”

灰影领会,四足发力,庞大的身躯却展现出惊人的敏捷,驮着子虚如一道灰色闪电般冲出庭院,沿着蜿蜒的山道向山下的聚居点奔去。风声在耳边呼啸,灰色的羽毛在疾驰中如水波般起伏。

旧铁集市

与其说是集市,不如说是一个依托着巨大废弃机械残骸形成的杂乱聚居点。锈蚀的金属管道构成了简陋的棚架,各种用废旧零件、兽皮、粗糙布料搭建的摊铺挤在一起,空气中混杂着机油、劣质烟草、烤制肉食和人群汗液的味道。喧闹的人声、讨价还价的争吵、铁器敲打的叮当声不绝于耳。

灰影的到来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这种温顺但战力不俗的骑兽在这里并不常见,它巨大的体型和子虚身上那股无形的冷冽气场让拥挤的人群下意识地分开一条通道。

子虚的目标明确。他在几个特定的摊铺前停下,沉默地挑选、支付。整个过程高效而无声,只有摊主带着些许畏惧的目光追随着他。

物资采购完毕,子虚没有一丝停留。他翻身再次跃上灰影的背脊。就在灰影调转方向,准备离开这喧嚣之地时,子虚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集市边缘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一个披着破旧斗篷、缩在阴影里的身影似乎正死死盯着他。那目光并非敬畏或好奇,而是一种混合着狂热、贪婪和……某种冰冷算计的粘稠视线。当子虚的目光与之接触的瞬间,那身影猛地低下头,迅速消失在杂乱的摊位和人流之后。

子虚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冷眸深处掠过一丝寒芒。他轻轻拍了拍灰影的脖颈。

“走。” 声音依旧平稳,但灰影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四足发力,载着主人如离弦之箭般冲出了集市,将喧嚣和那道不怀好意的目光远远甩在身后,只留下翻飞的灰色羽毛在扬起的尘土中渐渐消散。

夕阳熔金,将小屋的影子拉得斜长。子虚骑着灰影归来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小屋旁那个突兀的庞然大物——一辆结构异常粗犷、几乎全由深色硬木和某种巨兽骨骼拼接而成的车厢。它没有轮子,取而代之的是两对宽大厚实、如同船橇般的金属滑板,牢牢地嵌入地面。车辕更是粗壮得惊人,显然并非为寻常马匹设计。

就在子虚目光扫过车厢的瞬间,阿七矫健的身影从敞开的车尾跳板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地,扬起一小片尘土。他拍了拍沾在黑色劲装上的木屑,抬头看向归来的子虚和灰影。

“回来了?”阿七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冷硬,但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给你的龙准备的。雪之边境路远,龙的脚程快但总驮着东西跑也耗力气。这车够结实,能装不少补给,路上也能有个遮风挡雪的地方歇脚。”

子虚的目光在车厢粗犷的线条上停留片刻,微微颔首。这考虑很实际。他翻身从灰影背上跃下,动作轻盈无声。阿七自然地走上前,接过灰影的缰绳——那其实是一根系在羽龙特殊皮质项圈上的合金链。灰影低鸣一声,顺从地被阿七牵引着,走向车辕旁特制的、带有柔软厚垫的挽具。

子虚则转身,准备推开小屋那扇简陋的木门。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门板的刹那——

“哇啊啊啊——!”

一声短促尖锐的惊呼伴随着破空声,猛地从头顶上方砸落!一道橙红色的身影手舞足蹈,像颗失速的陨石般直坠而下,发梢在夕阳下划出惊慌的轨迹。

子虚甚至连头都没抬。他的身体仿佛早已预判了落点,仅仅是左脚向侧面滑开半步,身体重心下沉,双臂在千钧一发之际抬起、展开,精准地接住了那团下坠的“火焰”。

冲击力让子虚的臂膀微微一沉,脚下的尘土被踏出浅浅的凹痕,但他身形稳如磐石。

烟华紧闭着眼睛,小脸吓得煞白,预想中摔得七荤八素的疼痛并未到来。她只感觉自己撞进了一个坚实而微凉的怀抱里,被一股沉稳的力量稳稳托住。她惊魂未定地睁开琥珀色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还在颤抖,映入眼帘的是子虚近在咫尺、线条冷硬的下颌。

“呼……吓、吓死我了……”她拍着胸口,心脏还在狂跳。

头顶传来子虚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你还不下来吗?”

烟华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还被抱着,脸“腾”地一下红透了,像熟透的浆果。她手忙脚乱地从子虚怀里挣脱出来,跳到地上,低着头不敢看他,手指绞着衣角。

子虚收回手臂,视线落在她空着的双手上:“你怎么掉下来了?”他的目光锐利,扫过她略显狼狈的模样。

“呃……”烟华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细若蚊呐,“因为……我的武器……不小心被卡在上面了……”她飞快地指了指小屋的屋顶方向。

“怎么卡在上面的?”子虚追问,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回避的穿透力。

烟华的脸更红了,几乎要滴出血来,脚尖无意识地蹭着地面,声音几乎含在喉咙里:“就……就是……不小心……练剑的时候……被弹到上面的……” 她越说越心虚,眼神飘忽,不敢与子虚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谎言的黑眸对视。屋顶上,她那柄细剑的剑尖,此刻正倔强地插在一根粗大的橡木梁上,剑柄还在微微晃动,诉说着一个“不小心”绝对无法解释的抛物线轨迹——那分明是用了全身力气当标枪掷出去的架势。

子虚的目光在那柄倔强插在房梁上的剑尖停留了一瞬,又落回烟华几乎要把头埋进胸口、连耳根都红透的窘迫模样上。他几不可察地轻摇了下头,那点微小的弧度几乎难以捕捉,仿佛拂过冰面的微风。

“就要出发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赶紧准备。”

说完,他不再看手足无措的少女,转身推开了小屋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身影没入略显昏暗的室内,留下烟华在原地拍着胸口,长长地、心有余悸地吐出一口气,随即又火烧眉毛般跳起来冲向自己的房间。

片刻之后,子虚再次出现在门口。他已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黑色风衣 ,气息沉凝如山岳。屋外,阿七正将最后一个沉重的木箱用力推上龙车尾部加固好的货架。他绷紧手臂肌肉,检查着粗麻绳在特制金属挂钩上缠绕的每一道绳结,用力拉扯测试其牢固程度。夕阳的余晖勾勒出他专注而冷硬的侧脸线条。

“好了。”阿七拍了拍手上的木屑和尘土,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沉稳,“东西都齐了,绑死了,随时能走。”他跳下车尾的跳板,目光扫过站在门口的子虚,又下意识地瞥向小屋里面,“那丫头呢?磨蹭什么?”

子虚的视线越过阿七,投向小屋深处,平静地吐出两个字:“笨蛋。”

阿七一愣,冷峻的脸上罕见地浮现一丝真正的疑惑:“什么?”他完全没明白子虚这没头没尾的评价从何而来。

子虚没解释,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自己去看。那眼神仿佛在说:答案就在里面,你自己去见识一下。

阿七的眉头拧得更紧了,狐疑地看了子虚一眼,后者依旧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模样。他不再多问,带着满腹疑团,几步走到小屋门前,伸手“吱呀”一声推开了门。

就在门开的瞬间——

“哇啊——!”

一声更加惊慌失措的尖叫伴随着重物落地的闷响和一声压抑的痛哼猛地炸开!

只见屋内光影晃动,一道橙红色的身影似乎是从某个高处(很可能是我再次试图攀爬去够屋顶的剑)狼狈地摔落下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刚跨进门槛、毫无防备的阿七身上!

“呃!”阿七猝不及防,被这从天而降的“重物”砸得眼前一黑,强大的冲击力让他下盘不稳,两个人顿时像滚地葫芦般一起重重摔倒在地板上,扬起一片灰尘。烟华结结实实地摔在阿七身上,撞得七荤八素,而阿七则成了结实的肉垫,后背狠狠撞上地面,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哎哟……我的腰……”阿七躺在地上,眉头紧锁,难得地龇牙咧嘴,冷硬的形象瞬间崩塌。

“疼疼疼……对不起对不起阿七哥!”烟华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结果手一滑,又差点按到阿七的肋骨,引来对方一声更加痛苦的闷哼。

门口,子虚静静地站着,夕阳的光线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他看着屋内这鸡飞狗跳、尘土飞扬的一幕,那双总是冰封般的黑眸深处,极其罕见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心累”的情绪。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如同雪落无声。

他迈步走进小屋,无视地上两个还在互相抱怨、试图分开的“人团”。他的目光精准地投向屋顶那根横梁,足下发力,身体如黑色羽毛般轻盈地拔地而起,一个利落的小跳,右手探出,稳稳地握住了那柄细剑的剑柄,手腕一抖,便将它从深嵌的木梁中无声无息地拔了出来。剑身寒光流转,映着他毫无波澜的脸。

落地后,子虚看也没看地上终于狼狈分开、各自揉着痛处的两人。他一手拎着烟华的剑,另一手则像拎两袋没什么分量的货物一样,一手一个,抓住阿七和烟华的后衣领,毫不费力地将两人从地上提溜起来。

“哎?!”

“喂!”

两声惊呼同时响起。子虚完全无视他们的挣扎和抗议,如同搬运两件行李,大步流星地走出小屋,径直来到龙车旁,手臂一扬——

“噗通!”

“哎哟!”

阿七和烟华被毫不客气地“丢”进了车厢内部那铺着厚厚兽皮的地板上,再次滚作一团。

子虚随手将烟华的剑也扔了进去,剑身“哐当”一声落在两人旁边。他利落地将车尾的跳板收起,巨大的金属挂钩“咔哒”一声牢牢扣死。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车辕旁,拍了拍已经套好挽具、显得异常雄壮神骏的灰影。羽龙发出一声低沉而有力的嘶鸣,前蹄刨了刨地面,蓄势待发。

子虚翻身跃上灰影宽阔的背脊,握紧了缰绳。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车厢——那里正传来阿七压抑着怒火的低斥和烟华心虚又委屈的辩解声——随即,他轻轻一抖缰绳。

“驾。”

低沉的声音落下,灰影迈开强健有力的四足,载着沉重的车厢和里面吵闹的“行李”,拉着巨大的、如同雪橇般的龙车,平稳而坚定地驶离了小屋,碾过碎石铺就的小径,朝着远方天际那片越来越深的雪白,踏上了漫长而未知的征程。车轮在土地上留下清晰的辙印,很快又被晚风吹起的尘土轻轻覆盖。

车轮碾过冻土的单调声响成了旅途的主旋律。灰影粗壮的脖颈随着步伐有节奏地起伏,巨大的骨木龙车在它身后拖出长长的辙印。天空是洗过般的铅灰色,低垂的云层仿佛触手可及,荒原辽阔而寂静,只有风声在耳边低语。

旅程漫长而枯燥。阿七坐在车辕旁,像一块沉默的礁石,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无边无际的荒原,凭借记忆中的坐标修正着方向。子虚则大部分时间盘膝坐在车厢内一角,闭目养神,只有偶尔睁开的眼眸深处,有幽蓝的光泽一闪而逝,那是能量感知在扫描远方。烟华起初的新鲜感很快被这单调吞噬,她趴在车窗边,下巴抵着手臂,百无聊赖地看着一成不变的灰白色风景。

打破这沉闷的,往往是一些不自量力的“小麻烦”。

“喂!停下!把值钱的东西……呃?” 几个裹着肮脏皮毛、手持锈迹斑斑刀斧的汉子从一处风化岩柱后跳了出来,领头的大汉刚喊到一半,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他看到了那匹比寻常马匹高大近一倍的灰色骑兽,看到了那辆结构粗犷得不像话的骨木车厢,更看到了车厢里探出头来的那张年轻却毫无惧色的少女脸庞,以及车辕上那个抱着手臂、眼神冷得像冰的黑衣男人。

阿七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用下巴朝烟华的方向点了点:“练手。”

子虚依旧闭着眼,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烟华眼睛却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小火苗。她“噌”地一下从车厢里窜出来,抽出她那柄细长的剑,剑尖在冷风中微微颤抖,既是紧张,也是兴奋。

“你、你们几个,识相的就快走开!”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凶一点,但尾音还是带着一丝少女的清脆。

几个强盗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哄笑。“哈哈哈!小丫头片子也敢逞英雄?兄弟们,上!把那辆车抢了!” 领头的大汉挥舞着豁口的砍刀率先冲了上来。

烟华深吸一口气,琥珀色的瞳孔瞬间凝聚。她没有硬接,而是足尖点地,身体轻盈地向侧面滑开,躲过了大汉势大力沉却笨拙的劈砍。同时,她手腕一抖,细剑如同灵蛇出洞,精准地刺向大汉持刀的手腕!

“哎哟!” 大汉痛呼一声,砍刀脱手飞出。烟华得势不饶人,剑身顺势下压,用剑脊狠狠拍在大汉的膝盖侧面。大汉重心不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另一个强盗从侧面抡着木棒砸来。烟华听到风声,身体猛地后仰,木棒带着呼啸声擦着她的鼻尖掠过。她腰肢发力,一个漂亮的旋身,剑柄顺势重重敲在偷袭者的后颈上。那人哼都没哼一声,软软地栽倒在地。

剩下两个强盗被这干净利落的身手吓住了,握着武器的手都在发抖。

“还不快滚!” 烟华挺直腰板,剑尖指向他们,努力维持着“高手”风范。

两个强盗如梦初醒,连滚爬爬地拖起地上哼哼唧唧的同伴和那个晕过去的倒霉蛋,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岩柱后面。

烟华这才松了口气,小脸因为兴奋和用力而微微泛红。她得意地收剑回鞘,转身想寻求夸奖。

车厢里,子虚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淡淡地评价了一句:“太慢。”

车辕上,阿七则是指了指地上散落的几块干粮和一小袋劣质烟草——那是刚才打斗时从强盗身上掉出来的:“收拾干净。”

烟华雀跃的心情瞬间垮掉一半,撅着嘴,认命地蹲下去收拾那点可怜的“战利品”,嘟囔着:“明明很厉害嘛……”

就这样,走走停停,靠着阿七刻在骨子里的方向感和子虚近乎严苛的路线规划,以及灰影惊人的耐力,原本可能需要月余的路程,硬是在两个星期后抵达了雪之边境的脚下。

食物从未成为困扰。每当扎营,子虚便会从他那神秘的“储物空间”中取出新鲜的肉块和耐储存的块茎。他沉默地架起篝火,动作精准得像在布置某种仪式。火焰在他幽蓝能量的微妙引导下,均匀地舔舐着肉块,油脂滴落发出滋滋的声响,散发出令人垂涎的焦香。简单的盐粒和几种阿七都叫不出名字的干枯草叶,在他手中仿佛化腐朽为神奇,总能赋予食物最恰到好处的风味。即便是最单调的干粮,他也能用熔炉药剂微微加热,激发出麦香,再搭配上一点自制的、带着奇特清香的腌菜。烟华和阿七从未因为旅途的艰苦而抱怨过吃食,反而隐隐有些期待每一次扎营的“子虚时间”。

风雪的气息越来越浓重,空气变得刺骨的寒冷,吸入肺中带着冰碴般的刺痛。脚下的土地也从冻土变成了覆盖着薄雪的硬地。

终于,在翻过一道低矮的、被积雪覆盖的冰碛垄后,一个小小的聚居点出现在视野尽头。几栋低矮的、用粗糙石块和冻土块垒砌的房屋,歪歪斜斜地矗立在白茫茫的雪原上,像几块被遗忘的黑色礁石。没有炊烟,没有灯光,没有人声,甚至看不到一丝活物的痕迹。只有风卷着雪沫,在空荡荡的街巷间穿梭呜咽,发出鬼哭般的声音。

灰影的脚步慢了下来,打了个响鼻,喷出的白气瞬间凝结成霜。

阿七勒住缰绳,眉头紧紧锁在一起,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这片死寂的聚落。“雪原边境,资源匮乏,人迹罕至是常态。” 他的声音在寒风里显得有些凝重,“但这里……按常理,根本不该有这种规模的聚居点。就算有,也必然是那些在刀口舔血、走私禁运物资或者猎杀危险雪兽的亡命徒建立的临时据点,绝不会如此……安静。” 他顿了顿,补充道,“太干净了,连一点挣扎或搏斗的痕迹都看不到,仿佛人是一瞬间蒸发掉的。”

子虚早已站在了车辕旁,黑色的风雪斗篷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他深邃的目光扫过那些黑洞洞的窗口和紧闭的、仿佛被冻死的门扉,右臂的幽蓝纹路在衣袖下微微亮起,又迅速隐没。他微微颔首,冰冷的吐息在空气中凝成白雾:“嗯。注意。”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几分。灰影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紧张,不安地刨了刨脚下的积雪。

风雪撕扯着破败的窗棂,发出呜咽般的尖啸。就在三人紧绷的神经几乎凝滞时,“吱嘎——”一声艰涩的、仿佛锈蚀了百年的摩擦声,突兀地撕裂了死寂。

三人目光如电,瞬间聚焦在声音来源——一扇歪斜的木门正被一只枯槁的手从内部缓缓推开。门缝里,先探出一根磨得油亮的木拐杖,接着,一个佝偻得如同枯树般的身影,裹在层层叠叠、辨不清颜色的厚重毛毡里,颤巍巍地挪了出来。

寒风卷起她花白稀疏的头发,露出一张沟壑纵横、饱经风霜的脸。浑浊的眼睛在厚厚的眼翳后艰难地抬起,望向风雪中矗立的巨大龙车和车旁三个格格不入的身影。

看清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妇人,烟华紧绷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脸上立刻浮起温暖的同情。阿七紧握刀柄的手指也悄然松开,冷硬的嘴角试图扯出一个和善的弧度。唯有子虚,那双黑眸深处的冰层没有丝毫消融,反而更沉凝了几分。他静静伫立在车辕旁,风雪斗篷纹丝不动,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无声地扫过老妇人脚下的积雪——那雪地上留下的脚印,深浅似乎与她的身形有些微妙的差异。

`系统:基础生命体征扫描启动...目标体表温度异常波动,肌肉张力读数与视觉年龄不符,初步判断存在伪装可能`。

老妇人拄着拐杖,一步一顿,极其缓慢地朝着龙车挪动,每一步都伴随着骨头不堪重负般的细微呻吟。她终于挪到近前,浑浊的眼睛费力地向上翻着,看向车上的三人,年迈沙哑的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外……外乡人啊……这冰天雪地的……是……是旅者吗?” 她喘了口气,喉咙里发出拉风箱般的嗬嗬声,“天……天黑得早……镇上……旅馆都关门了……冻死个人哟……要……要不……来我这老婆子屋里……凑合一晚?” 她枯瘦的手指指向不远处一栋同样低矮、但似乎比周围稍微齐整些的石屋。

阿七立刻回头看向子虚,眼神征询。子虚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那动作细微得几乎被风雪淹没。阿七得到指令,脸上的笑容瞬间真切了几分,带着一种刻意表现的朴实和感激:“多谢老人家收留!这鬼天气,真是冻煞人了!那就叨扰您了!” 他跳下车辕,动作麻利地开始解灰影的挽具。

烟华早已按捺不住,轻盈地跳下车,小跑到老妇人身边,自然而然地伸手想搀扶她,脸上是毫不作伪的关切和好奇:“老奶奶,您慢点!您今年多大年纪啦?一个人住在这冰天雪地里,好辛苦呀!”

老妇人似乎被烟华的活泼和搀扶弄得有些无措,浑浊的眼睛闪了闪,任由烟华扶着她的胳膊,脚步似乎也快了一点点。“哦……小丫头……嘴真甜……” 她喘着气,“老婆子我……七十六啦……黄土埋到脖子喽……我那孙子……要是还活着……也该……该有你这么大喽……” 声音里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暮年的悲凉。

阿七牵着灰影跟在一旁,看似随意地搭话:“老人家,这镇子看着不小,现在还有多少人住着啊?这冰天雪地的,日子不好过吧?”

老妇人闻言,长长地、沉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仿佛承载了千钧重负:“唉……造孽哟……年轻力壮的……谁肯留在这鬼地方等死啊……都……都跑啦……就剩下我们这些……走不动、等死的老棺材瓤子喽……” 她枯槁的手指颤巍巍地指了指周围的房屋,“满打满算……也就……五十来个吧……守着这破地方……熬日子呗……”

“五十来个?”烟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那为什么当初会在这里建镇子呀?这里什么都没有呀!”

老妇人浑浊的眼珠似乎转动了一下,看向烟华,那眼神深处飞快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这个啊……说来话可就长喽……风雪太大,冻得我这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 她岔开了话题,用力紧了紧身上的毛毡,指着前方那栋石屋,“喏,那就是老婆子的窝棚……不嫌弃的话……进去……进去喝口热水……慢慢说……” 她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疲惫。

三人来到石屋前。烟华扶着老妇人推开那扇同样沉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陈年灰尘、潮湿霉味和微弱草药气息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子虚紧随其后,像一道沉默的阴影滑入屋内,目光第一时间扫过昏暗的室内——简陋的桌椅,一个熄灭的壁炉,角落里堆着些看不清的杂物。空间不大,一目了然。

阿七则留在外面。他将灰影拴在屋旁一个简易的、能稍微避风的木棚下。然后他利落地爬上龙车,点亮了挂在车尾的一盏防风马灯,昏黄的光晕在风雪中艰难地撑开一小片温暖。接着,他打开车尾一个特制的箱子,里面是码放整齐、散发着谷物和肉干香味的压缩饲料块。他取出几块,走到灰影面前,伸手抚摸着羽龙覆盖着厚厚羽毛的脖颈。

“辛苦了,伙计。” 阿七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少见的温和。灰影亲昵地用硕大的头颅蹭了蹭他,发出满足的咕噜声,低头大口啃食起来。阿七看着它吃了一会儿,确保无碍,才转身走向石屋,顺手关紧了车门,将呼啸的风雪彻底隔绝在外。

屋内,烟华正扶着老妇人走向壁炉。老妇人哆哆嗦嗦地从旁边一个陶罐里抓出几块黑乎乎、形状不规则的炭块,又塞进一些干燥的苔藓和碎木屑。她颤巍巍地拿起一块燧石,敲击了好几下,才勉强溅出几点火星,引燃了苔藓。

火光起初微弱,摇曳不定,映照着老妇人沟壑纵横的脸,阴影在她深陷的眼窝和干瘪的嘴角跳动,显得有些诡异。但随着火苗渐渐舔舐上炭块,橘红色的光芒终于稳定地扩散开来,驱散了屋角的黑暗,也带来了一丝珍贵的暖意。壁炉里噼啪作响,屋里那股阴冷潮湿的气息似乎被这升腾的热力逼退了一些。

烟华搬了个粗糙的木墩子坐在壁炉边,搓着手,舒服地叹了口气。子虚则背靠着冰冷的石墙,站在离门不远的光影交界处,整个人几乎融入阴影,只有壁炉跳跃的火光在他冷峻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他的目光,始终若有若无地落在那个正佝偻着腰,努力拨弄着火堆的老妇人身上。

老妇人颤巍巍地站起身,枯槁的手扶着膝盖,声音带着风烛残年的沙哑:“你们先坐坐,暖暖身子……我去后头拿几个杯子来……” 她佝偻着腰,步履蹒跚地朝着石屋深处那片更浓重的阴影挪去,身影很快被黑暗吞没,只留下拐杖点在石板上空洞的“笃笃”声在寂静中回荡。

恰在此时,房门被推开,裹挟进一股寒气,阿七带着一身风雪走了进来,反手关紧了门。他拍打着身上的雪沫,看到壁炉跳跃的温暖火光和坐在火边的烟华,以及倚在墙边阴影里的子虚,脸上露出一丝放松:“哎呀,火都点好了?动作挺快。那老人家呢?”

烟华坐在木墩上,抱着膝盖,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放松,她笑着回答:“老奶奶说去给我们拿杯子喝水呢!”

话音刚落,那“笃笃”的脚步声又从阴影里响起。老妇人重新出现在火光边缘,手中捧着四个边缘有些磕碰变形、表面氧化发暗的铝制杯子。她将杯子小心地放在壁炉旁一张粗糙的木桌上,布满褶皱的脸上带着歉意:“老婆子这里……没啥好东西……就这几个破杯子……你们别嫌弃……” 她的声音卑微而恳切。

“怎么会嫌弃呢!”烟华连忙摇头,语气真诚,“出门在外,能有口热乎的就不错了,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

老妇人似乎被安慰到了,浑浊的眼睛弯了弯。她慢吞吞地挪到壁炉旁,那里放着一个半满的木水桶。她吃力地蹲下身,用一个同样破旧的木勺,一下一下地舀起水,小心翼翼地倒进那四个铝杯里,直到每个杯子都装了七八分满。然后,她拿起一个铁钩,将壁炉上方悬挂的一个简易铁架放低,把四个杯子稳稳地放了上去。跳跃的火焰舔舐着杯底,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得……得等会儿……水烧开才成……”老妇人喘着气,扶着腰在烟华旁边的另一个木墩上坐下。她坐下后,目光便慈祥地落在烟华身上,仿佛看着自己的孙女。她伸出枯瘦、布满老年斑的手,轻轻地、极其自然地握住了烟华放在膝上的手,缓慢地摩挲着。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老妇人的声音放得更柔和了。

“烟华,我叫烟华!” 少女清脆地回答。

“烟华……好名字啊……” 老妇人点点头,“今年多大了?”

“十七岁啦!”

“十七……花儿一样的年纪哟……” 老妇人感叹着,浑浊的眼睛在火光下似乎亮了一瞬,“许了人家没有呀?有没有相中的小伙子?” 她问得极其自然,带着长辈特有的关切。

烟华的脸颊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摇头:“没、没有呢……”

老妇人握着烟华的手紧了紧,脸上慈祥的笑容更深了,她反复摩挲着少女光滑温热的手背和手腕,甚至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臂,嘴里发出啧啧的赞叹:“哎哟……瞧瞧这身子骨……真结实……摸着也暖和……热乎乎的,像个小火炉似的……好啊……真好……” 她的赞叹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贪婪的意味。

这时,铁架上的铝杯开始发出细密的“咕嘟”声,水汽蒸腾。老妇人松开烟华的手,拿起一个破旧的铁夹子,熟练地将四个冒着热气的杯子夹下来,放到一个木托盘里。“好了好了……烫……先晾晾……等温了就能喝了……”

杯壁的热度很快传递出来,驱散着指尖的寒意。烟华早已渴了,感觉杯子没那么烫手了,便迫不及待地捧起一杯,凑到嘴边就要喝。

就在她举杯的刹那——

`系统:能量感知启动,液体成分分析……检测到微量生物碱类化合物,分子式匹配:强效安眠剂(雪域苦艾提取物浓缩型)。警告:摄入将导致深度睡眠约6-8标准时。`

冰冷的意念流瞬间在子虚脑中响起。他眼神一凛,几乎在烟华嘴唇碰到杯沿的同时,左臂手肘看似随意地向后一顶,精准地撞在身旁阿七的肋下。

阿七正也准备举杯,被这一撞,动作顿住,疑惑地侧头看向子虚。子虚没有看他,只是极其轻微地、幅度小到几乎无法察觉地摇了下头。那眼神冰冷而锐利,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阿七心中警铃大作!他立刻会意,但脸上表情不变,装作若无其事地将杯子举到鼻端,深深吸了口气,仿佛在嗅闻热水的蒸汽。一股极其微弱、几乎被水汽掩盖的、类似陈旧草药库的苦涩气味钻入鼻腔——正是那雪域苦艾特有的、令人昏沉的味道!他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这才彻底明白子虚那警告的含义。

“怎么了?水还烫吗?快喝吧,凉了就没意思了……”老妇人关切的声音响起,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阿七和子虚手中的杯子,脸上依旧是那副慈祥的表情。

阿七心中念头飞转,脸上却迅速堆起一个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打哈哈道:“啊哈哈,是有点烫,我这人怕烫嘴,再晾晾,再晾晾……”他顺势将杯子又放回了托盘边缘,动作自然。

子虚也端起了自己那杯水。他黑色的眼眸低垂,凝视着杯中微微晃动的水面。

`系统:梦魇能量(暗红)微控启动,物质崩解指令(局部)……目标:苦艾提取物分子链……执行。` 一股极其微弱、肉眼完全不可见的暗红能量丝线般探入水中,如同无数纳米级的毁灭之蛇,精准地缠绕、撕裂、湮灭着那些致命的分子。整个过程无声无息,杯中的水甚至没有泛起一丝涟漪。

做完这一切,子虚面无表情地将杯子凑到唇边,仰头,喉结滚动,将整杯水一饮而尽。他放下空杯,动作流畅自然。

“哎,这就对了嘛!”老妇人见子虚喝了,脸上的笑容更加深了,皱纹都挤在了一起。她又看向阿七。

阿七心中叫苦不迭,子虚刚才那一眼分明在说:喝,我半夜去给你解毒。他咬咬牙,硬着头皮,脸上挤出一点“终于凉了”的释然笑容,也端起杯子,学着子虚的样子,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了下去。热水下肚,他立刻感觉到一股难以抗拒的暖意和随之而来的沉重困倦感直冲脑门,强撑着赞了一句:“嗯……解渴!好喝!” 声音已经有点发飘了。

老妇人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烟华和子虚的空杯:“没事没事,水还有,我再去给你们打……”她作势要起身。

“哈——欠……” 烟华突然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皮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地往下耷拉,她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唔……好困啊……怎么突然这么困……”

老妇人立刻停下了动作,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随即又被慈祥覆盖:“哎呀,赶了一天路,累坏了吧?正常正常……好好,老婆子带你们去房间歇着!” 她说着,重新拄起拐杖。

烟华困得迷迷糊糊,强撑着站起来,还下意识地去搀扶老妇人:“谢、谢谢奶奶……”

阿七也感到强烈的眩晕袭来,他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勉强保持清醒,和子虚一起跟在两人身后。他压低声音,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来,只有旁边的子虚能听见:“干……药劲上来了……我快撑不住了……”

子虚的声音如同冰珠落入玉盘,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睡。我守着。需要你时,自会弄醒你。” 他的脚步沉稳,眼神锐利如初,仿佛喝下的只是一杯白水。

老妇人领着他们,沿着一条狭窄陡峭的木楼梯走上二楼。楼梯踩上去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二楼是一条同样狭窄昏暗的走廊,墙壁上挂着几幅模糊不清的宗教画。老妇人从怀里掏出一大串沉重的、锈迹斑斑的黄铜钥匙,借着手中一盏小油灯微弱的光,摸索着打开了走廊里紧挨着的三扇房门。

“……就这三间……你们自己看着住吧……”老妇人喘着气,指了指敞开的房门,里面黑洞洞的,隐约可见简陋的床铺轮廓。“老婆子……得下去把炉子封了……免得夜里走了水……” 她说完,也不等回应,便拄着拐杖,慢慢地、一步一顿地转身,沿着那吱呀作响的楼梯,重新隐入了楼下那片温暖的、却暗藏杀机的昏黄光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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