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第一天，能可路过一家店，一家卖煲仔饭的店。
此时已经过了饭点，但那店里依旧坐着好几个顾客。
能可停下脚步，目光被操作台后的老板吸引。
只见他正将肥瘦相间的腊肠腊肉、腌制入味的排骨齐齐铺在将熟未熟的米饭上，盖上砂锅盖继续焖煮。
旁边一只灶上，另一份煲仔饭已经煮得正好。
老板拎起小勺，舀起一勺深褐色的酱汁，手腕轻转，徐徐浇下。
酱汁一触到滚烫的砂锅，嗞的一声，白汽奔涌，一股浓郁咸香裹挟着焦脆的锅巴气息扑面而来，猝不及防的击中了能可的胃。
察觉到她的视线，老板爽朗的笑声响起，“小美女，煲仔饭要不要来一份啊？”
“好不好吃哦？”
“包好吃的，要是不好吃，我把店送给你哦。”
一听这话，能可也忍不住笑起来，“老板，今天是愚人节，你可别骗我啊。”
“哎～”
老板一边转动着砂锅，一边回答能可的话，“男人会骗你的钱，骗你的色，但绝对不会骗你煲仔饭好不好吃的啦。”
“有道理哦，那你们家煲仔饭特色是什么。”
“你看，我们家煲仔饭好吃的秘诀之一，就是这个酱汁。”
能可眨了眨眼，“这不就是普通的酱油吗？”
“那是别人家，我家这酱汁可是用干贝、虾米、海鱼骨、鸡架、香菇、金针菇等十几种食材熬制而成的。”
生怕能可不信，老板像是捧着宝贝似的举起那罐酱汁，语气里全是自豪，“我们家这酱汁全是自己熬的，光这一锅酱就得熬上七八个小时，可不是什么中央厨房的预制包能比的。”
能可吸了吸鼻子，有些纠结。
说实话，她的胃很饱，但是她的嘴，有点饿。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没忍住诱惑，“老板，给我来一份排骨腊味煲仔饭尝尝。”
说罢，她又开玩笑的补了一句，“今天能不能收获一家店，可就全看这一碗煲仔饭了哦。”
“好说好说。”
老板麻溜的拿出一个砂锅，往里熟练地填入提前浸好的香米，点入两勺猪油，再加适量清水，端上火口。
不过片刻，锅内已响起细密轻快的沸腾声。
他一边准备着配料，一边扭头冲能可玩笑道：“说实话，我还真想把这店送出去，这样我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去钓鱼了。”
“开店影响你钓鱼啦？”
“可不是嘛！”
他手上动作不停，语气却夸张起来，“好不容易休息两天，刚在水边坐下，浮漂都还没稳呢，老食客的电话就一个接一个过来了，都催我赶紧回去开店，还说我不回去他们就要饿死了。”
能可挑了挑眉，赞叹道：“哇！你是他们的命……不对，你是他们的胃动力啊！”
“哎，你可别说了。”
老板重重叹了口气，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有时候我睡过头了，晚开门几分钟，消息就叮叮咚咚地追过来，睡个懒觉都不安生。”
“都是催你开门的？”
“是啊，想当初，我就是因为不想按时打卡上下班才选择的开店，结果现在比上班还守时……上班族还有双休和节假日，我呢？我只有锅、铲、和永远准时的闹钟！”
他嘀嘀咕咕抱怨个不停，能可几乎能看见一团浓重的“怨气”从他头顶飘起来。
她忍不住想笑，又怕这“怨气”真飘进自己的煲仔饭里把饭污染了，连忙开口安慰。
“老板，虽然你失去了休息时间，但你实现了大家都在追求的财务自由呀。而且，这么多客人认准你的味道，这可不就是最大的肯定？”
闻言，正麻利地往米饭上铺排骨和腊肠的老板嘴角抬了抬，“那倒也是，每次看到大家吃得香，一边烫得嗦嘴一边还要抢锅巴，我就又觉得这世界还可以，明天还是继续开吧。”
能可正想接话，却突然被一股逐渐浓郁起来的香气勾了魂。
她悄悄吸了一口气，那是米饭将熟未熟时的蒸汽混着腊味的咸香。
“好香啊！”
听到她的轻叹，老板在一旁得意地笑，“香了吧？再等几分钟，等饭收干了水汽，边缘结起金黄的锅巴，我这独家酱汁一淋，那才叫神仙来了都不换！”
他说这话时，手里刚好掀开旁边一个砂锅，熟练而轻巧地淋上一圈酱汁。
热雾轰地升起，酱香四溢。
看着他认真又近乎虔诚的模样，能可忽然觉得，这位老板实在可爱得紧。
他嘴上抱怨得再凶，可手上的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一股藏不住的骄傲。
能可的煲仔饭很快端了上来，粗陶砂锅仍滋滋作响，热气混合着腊味与酱香扑面而来。
她迫不及待尝了一口，只这一口，眼睛倏地亮了。
这米饭弹牙而不干硬，湿润却不软烂，浓郁的咸鲜风味瞬间漫开；腊肠甜中带酒香，排骨腌得入味、蒸得软嫩。
最绝的是那焦脆的锅巴，裹着琥珀色的酱汁，咬下去咔嚓一声，香、脆、鲜层层迭起，充盈齿间。
能可一句话也没说，只一个劲埋头干饭，一勺接一勺。
一碗煲仔饭很快见底，胃明明说着“够了够了”，嘴却还在喊“不错不错，再来一碗！”
结果她一开口，不是“再来一碗”，而是“老板，打包三十份！”
“啥？！”
刚得空端起奶茶喝了一口的老板，闻言差点呛到，脸上的笑意一下子绷不住了。
“小美女，这就是你对我的惩罚吗？怪我没把店送给你？！”
能可拍了拍圆鼓鼓的肚子，笑嘻嘻的回他，“不是啊，我这分明是对你高超手艺的嘉奖。”
她抬头瞄了一眼墙上手写的菜单，开始流畅地报菜名：“招牌的排骨腊味煲仔饭、牛肉滑蛋煲仔饭、腊肉榄角煲仔饭、草菇猪心肉片煲仔饭、花蟹煲仔饭、鸡子黄煲仔饭、水蛇煲仔……”
念到“水蛇”两个字，能可猛地一顿，差点破音，“等会儿……水蛇煲仔饭？！水蛇？！！”
老板却一脸理所当然，淡定地点点头，“是水蛇，咋了？怕啊？”
“不、不咋，不怕。”
能可嘴上说着不怕，眼神却有点飘。
老板敏锐察觉到她的恐惧，眉头一跳嗯挑，挑衅地笑，“来一份尝尝？”
想了想，反正不是自己吃，能可心一横，“行！来一份！”
她顺着菜单继续往下点，越点越觉得这店野得不像话。
水蛇煲仔饭也就算了，后面居然还有猪眼煲仔饭！
能可手指顿在那行字上，声音都有点发颤，“老、老板……这个猪眼，它真是……”
老板嘿嘿一笑，“如假包换！一头猪两只眼，两头猪四只眼……一碗煲仔饭里足足有九头猪的眼睛哦。”
“嘶～”
能可不自觉后退了一步，又有些好奇，“老板，这猪眼，啥味啊？”
“怎么说呢，这么说吧，吃起来嘎嘣脆，酱香十足，要不要来一份试试？”
能可脑海中瞬间浮现一幅“众目睽睽”的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强烈的好奇心又让她蠢蠢欲动。
她咬咬牙，一副豁出去的模样，“也来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