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未亮,皇上便急匆匆赶到西宫。庞赛花躺在床上,脸色惨白,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见皇上进来,才艰难地转了转头,气若游丝道:“陛下……”
皇上坐在床边,怜爱地摸了摸她的额头:“赛花,别急,母后给你找了位神仙道人,据说能治百病,今日说不定就能让你好起来。”
“真的吗?”庞赛花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声音虚弱得像蚊子哼,“妾妃……谢过陛下,谢过太后娘娘……”她想点头行礼,却疼得龇牙咧嘴。
“别动,别动。”皇上连忙按住她,“那道人虽有本事,却有个规矩——一会治病时,朕不能在你身边,你身边也不能留宫娥才女。”
“什么?”庞赛花一愣,“我身边……一个人都不能有?”
“他说‘神言不入六耳’,这样才能专心治病。”皇上劝道,“他问你什么,你就好好答什么,千万别不耐烦,治好病才最要紧,知道吗?”
“……知道了,陛下。”庞赛花虽有些不安,却也盼着病能好,便应了下来。
皇上又安抚了几句,正准备起身,太后恰好走了进来。“都安排妥当了?”太后问道。
“嗯,宫娥才女都让在外殿候着了,违抗者按旨问斩。”皇上答道。
“那你去旁边屋子等着吧。”太后道,“那高人脾气怪,不喜见上位者,隔着墙能听见动静。”
皇上恋恋不舍地看了庞赛花一眼,才一步三回头地去了偏殿。
西宫内,只剩下庞赛花躺在床上,床前挂着一道珍珠帘——帘子内侧能看清外边,外边却瞧不见里头,正好合了“不见面”的规矩。
不多时,太后带着包公与“老道”走了进来。寇准穿着道袍,佝偻着背,说话故意压着嗓子,口音也变得古怪。太后打量着他,低声对包公笑道:“这扮相,哀家都认不出了。”
包公也压低声音:“他是寇准。”
寇准这才换回本音:“太后娘娘放心,保管让那庞赛花露馅。”
“好。”太后点点头,“哀家与包公在门口守着,你尽管行事。”
两人退到门外,寇准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到珍珠帘外,对着里头朗声道:“贫道奉九天玄女之命,前来为娘娘驱邪治病。今日问诊,只需言语往来,无需见面,娘娘听清了?”
帘内的庞赛花虽觉怪异,却还是应道:“听清了……”
“好。”寇准清清嗓子,又换上那副沙哑的腔调,“娘娘这病,非是风寒,乃是心魔作祟。二十年前,你与至亲合谋,害了三百余口性命,那些冤魂日夜缠身,才让你骨痛难禁,对也不对?”
庞赛花浑身一僵,声音发颤:“道长……胡说什么……”
“胡说?”寇准冷笑一声,“那呼延丕显忠心护主,却被你们诬陷‘臣戏君妻’,满门抄斩。那出戏是你父亲编排,你亲自演的,对也不对?”
帘内一阵沉默,随即传来庞赛花急促的喘息声:“你……你到底是谁?”
“贫道是谁不重要。”寇准步步紧逼,“那日在金殿之上,你梨花带雨哭诉‘被调戏’,句句都是假的;你父亲庞文拿着所谓的‘证据’参奏,桩桩都是捏造。那些冤魂在你耳边哭,在你骨头发痒,让你日夜不得安宁,对也不对?”
“啊——”庞赛花突然尖叫一声,像是被戳中了痛处,“不是我!是我爹!都是我爹逼我的!我不敢不从啊!”
门外的包公与太后对视一眼,眼中皆闪过一丝了然。偏殿里的皇上听得真切,拳头攥得咯咯作响,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寇准继续道:“你父亲只让你演这出戏?他是不是还让你做了别的?比如……帮他瞒着私通西凉、私建宫殿的事?”
“是……”庞赛花的声音带着哭腔,已然崩溃,“他在老家盖了跟皇宫一样的房子,还让庞兴去给西凉王侯牟送信,说要里应外合……那些书信和图纸,都藏在他书房的暗格里……我不敢说啊,说了他会杀了我的……”
偏殿里的皇上再也坐不住,猛地站起身,一脚踹开西宫的门。
“皇上!”庞赛花见皇上闯进来,吓得魂飞魄散,瞬间噤声。
寇准见状,立刻装作“神离”的模样,摇摇晃晃道:“哎呀……方才贫道怎么了?好像睡着了……”
皇上却没看他,死死盯着床上的庞赛花,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你说的都是真的?呼家是被冤枉的?庞文他……他要反?”
庞赛花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事到如今,再瞒也瞒不住了。
太后与包公走进来,包公沉声道:“皇上,人证在此,该审庞文了。”
皇上踉跄着后退一步,瘫坐在椅子上,望着珍珠帘外的寇准,又看看泣不成声的庞赛花,终于明白自己这些年错得有多离谱。
“传……传旨……”皇上声音嘶哑,“将西宫娘娘庞赛花打入天牢!即刻捉拿庞文,抄没家产,搜查书房暗格!”
寇准悄悄退到包公身边,低声道:“成了。”
包公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呼家的冤屈,终于要大白于天下了。
西宫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仿佛预示着一场迟到二十年的昭雪,即将到来。而长安城的风,也终于吹散了积压已久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