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回家的路上，窗外的街景缓缓向后退去，阳光透过车窗洒在海雅的侧脸，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海蓝握着方向盘，侧头看了她一眼，忽然笑着说：“雅儿，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海雅立刻点了点头，拿起手机快速打了几个字：【好啊，我想听。】
海蓝清了清嗓子，目光重新落回前方的路面，声音带着些许悠远的味道：“故事的开头，是在一个飘着雪的冬天。孤儿院的门口，被人放下了一个襁褓，里面裹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女婴，小脸冻得通红，却睁着乌溜溜的眼睛，不哭也不闹。”
“孤儿院的校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看着这孩子在寒冬里被送来，就给她起了个名字，叫冬雪。冬雪在孤儿院里慢慢长大，性子安静又乖巧，别的孩子抢玩具时，她总是坐在角落里，抱着个旧布娃娃，安安静静地看着。”
海雅听得认真，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轻点着，像是在跟着勾勒那个叫冬雪的小女孩的模样。
“直到冬雪五岁那年，来了一对夫妻。他们看起来三十多岁，穿着干净的蓝色工装，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他们因为身体原因不能生养，来孤儿院想领养个孩子。院长把孩子们都叫到院子里，那对夫妻一眼就看中了安安静静坐在台阶上的冬雪。”
“女人走过去，蹲在她面前，轻声问：‘孩子，愿意跟我们回家吗？我们会对你好的。’冬雪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女人温暖的笑容，又看了看旁边站着的男人，男人正笨拙地对她笑，手里还藏着块奶糖。她点了点头，小声说：‘愿意。’”
“就这样，冬雪被这对姓李的夫妻收养了，名字也改成了李雪。养父母家住在老城区的平房里，虽然不富裕，但收拾得干干净净。他们送李雪去幼儿园，后来又送她上小学，每天早上给她煮一个鸡蛋，晚上等她放学回家，桌上总有热腾腾的饭菜。李雪很懂事，放学就帮着养父母择菜、擦桌子，有好吃的也总是先递给养父母。”
“一转眼，李雪长到了七八岁，上了二年级。她家离学校不算太远，坐两站公交车就到。养父母白天要去工厂上班，没时间接送，就让她自己坐公交上下学。李雪很能干，把公交卡放在书包外侧的小口袋里，每天准时出门，准时回家，从来没让养父母操过心。”
海雅在手机上打字：【她好乖啊，跟小露小时候有点像。】
海蓝笑了笑，继续讲：“有一天早上，李雪像往常一样坐上公交车。那时候是早高峰，车上人不少，但她上车时正好有个阿姨下车，她就抢到了个座位。刚坐稳没多久，车要开的时候，听见车外有人喊：‘等一下！等一下！’”
“司机师傅把车门又打开了，跑上来一对母子。母亲看起来很着急，额头上还带着汗，手里紧紧牵着个男孩。那男孩跟李雪差不多大，穿着干净的校服，只是眼睛一直闭着，或者说，是没什么神采，像是看不见东西。”
“因为车上人多，已经没有座位了，母子俩只能站在过道里，母亲一手抓着扶手，一手紧紧牵着男孩。李雪看着那个男孩，他的背挺得笔直，虽然看不见，却没有丝毫慌乱，只是安静地站着，耳朵微微动着，像是在听周围的动静。”
“就在这时，男孩的母亲看了眼手机，忽然急得跺脚：‘哎呀，要迟到了！我们部门今天要开早会，迟到要扣奖金的！’男孩听到了，轻轻拉了拉母亲的手，小声说：‘妈，我自己能去学校，你赶紧去上班吧。’”
“母亲立刻摇头：‘那怎么行？你看不见，路上多危险。’男孩还想再说什么，李雪忽然站起来，走到他们面前，仰着小脸对男孩说：‘你坐我的位置吧。’”
“没想到那男孩却摇了摇头，声音清亮：‘不用了，谢谢你。’李雪愣了，她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让座还不接受的，小脸一下子就红了，站在那里，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男孩的母亲赶紧拍了下男孩的胳膊，有点不好意思地对李雪说：‘这孩子就这样，倔得跟头驴似的，你别往心里去。’然后又对男孩说：‘人家小姑娘好心给你让座，快谢谢人家，坐下！’”
“李雪看阿姨急得额头冒汗，赶紧说：‘阿姨，要不您坐吧，我站着就行。’母亲这才道谢坐下，刚坐稳，手机又响了，她接起电话，语气更加着急：‘好好好，我马上到！马上就到！’”
“挂了电话，她看着男孩，眼圈都红了。男孩又劝她：‘妈，真的没事，我自己能行。’李雪在一旁听着，忽然问：‘阿姨，他要去哪个学校啊？’母亲说：‘他去盲校，就在你们学校旁边那条街上。’”
“李雪眼睛一亮：‘我就在旁边的光明小学上学！我们顺路呢！阿姨您要是着急，就先去上班吧，我可以陪他一起去学校。’母亲有点犹豫，但看着手机上不断弹出的消息，咬了咬牙：‘那……那就麻烦你了，小姑娘。’”
“她把男孩的手交到李雪手里，又反复叮嘱男孩：‘跟小雪妹妹好好走，到了学校给妈打个电话。’男孩点了点头，声音很乖：‘知道了妈。’母亲这才匆匆下了车，下车前还回头冲他们挥了挥手。”
“车里就剩下李雪和那个男孩。男孩先开了口，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谢谢你啊，我叫陈涛。’李雪心里的紧张感一下子没了，笑着说：‘我叫李雪。’”
“陈涛念了一遍：‘李雪……名字真好听。’李雪的脸‘腾’地一下又红了，小声说：‘才不好听呢。’陈涛笑了，笑声像风铃一样：‘真的好听，像冬天的雪，干干净净的。’”
“李雪没再说话，心里却甜滋滋的。她牵着陈涛的手，能感觉到他的手指有点凉，却很稳。陈涛忽然说：‘你们学校每天早上都唱军歌，对吧？我们盲校这边能听见，唱得可齐了。’”
“李雪惊讶地睁大眼睛：‘真的吗？我们自己都没觉得。’陈涛点头：‘真的，我每天都能听见，听着可精神了。’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很快就到了站。”
海雅听得入了迷，手指停在手机屏幕上，等着海蓝继续往下讲。
“下车的时候，李雪牵着陈涛，小心翼翼地避开路边的石子。走到一个岔路口，陈涛停下脚步，说：‘我从这边走就到了，谢谢你送我。’李雪看着他要去的方向，忽然说：‘陈涛，反正我们顺路，不如我以后每天都来接你吧？早上跟你一起上学，晚上放学我去盲校门口等你，再一起回家。’”
“陈涛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会不会太麻烦你了？’李雪摆手：‘不麻烦不麻烦，我们还是邻居呢！刚才听你说你家住在幸福小区，我家也在那个小区，3号楼的！’”
“陈涛也惊讶了：‘这么巧？我家在5号楼。’两人相视一笑，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陈涛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李雪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不麻烦！’”
“从那天起，李雪每天早上都去5号楼楼下等陈涛。陈涛虽然看不见，但总能凭着脚步声认出她。晚上放学，李雪就背着书包，跑到盲校门口，等陈涛出来。一开始，陈涛有点不好意思，尤其是李雪在门口大声喊‘陈涛’的时候，他总觉得周围有人看，脸红红的，拉着李雪就走。”
“‘你别喊那么大声嘛。’陈涛小声说。李雪咯咯笑：‘不喊你怎么知道我来了？’陈涛想了想，松开她的手，在她手心轻轻拍了三下，说：‘以后你来了，就拍三下手，我就知道是你了。’”
“李雪试了试，在他手心拍了三下，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陈涛笑着点头：‘对，就这样。’从此，盲校门口每天放学都会响起三下轻轻的拍手声，然后就会看到陈涛笑着朝声音的方向走去，李雪则跑过去，很自然地牵起他的手。”
“不管刮风下雨，还是下雪，这三下拍手声从来没断过。春天，他们踩着路边的小水洼回家；夏天，李雪给陈涛讲路边的花开了多少种颜色；秋天，她捡片枫叶放在陈涛手心里，告诉他‘这是红色的，像火一样’；冬天，她把暖手宝塞到陈涛手里，自己揣着他递过来的热帖。”
海雅的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在手机上打字：【他们真好，像小暖炉一样。】
“转眼几年过去，两人都上了中学。李雪出落得亭亭玉立，留着齐耳的短发，显得干净利落。有一天冬天，她穿着件红色的小棉袄，配着黑色的皮裙和肉色丝袜，脚上是双红色的小靴子，靴子上缀着几颗小珍珠，走路的时候晃啊晃的，格外显眼。”
“那天天气特别冷，李雪站在盲校门口，搓着冻得通红的手，嘴里哈着白气。放学铃声响了，她刚想拍手，就听见陈涛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李雪？’”
“她愣了一下，笑着跑过去：‘你怎么知道我来了？’陈涛已经走到她面前，伸出手，准确地握住了她的手，皱着眉说：‘你的手怎么这么凉？站了很久吗？’李雪摇摇头：‘没多久，刚到。’”
“陈涛从书包里拿出一条红色的围巾，小心翼翼地围在她脖子上，动作有点笨拙，却很认真：‘这是我妈让我给你的。她说上次跟你去逛街，看到你盯着这条围巾看了好几眼，就让我给你买了。’”
“李雪摸了摸围巾，软软的，带着点羊毛的暖意，心里也暖暖的。她刚想说谢谢，手就被陈涛揣进了他的口袋里，他的手很暖，把她的手整个包在里面。‘走吧，回家。’陈涛笑着说，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
“两人一起坐上公交车，聊着白天在学校的事。陈涛说他今天练盲文的时候，把‘天’字写成了‘夫’，被老师笑了。李雪说她数学考试得了满分，老师奖了她一朵小红花。他们的声音不大，却在嘈杂的车厢里，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温暖的世界。”
“到了幸福小区，李雪把陈涛送到5号楼门口。陈涛的妈妈早就等在门口，看到他们，笑着打开门：‘快进来，阿姨给你们做了鱼，知道小雪你嫌挑刺麻烦，我把整条鱼的刺都挑干净了。’”
海蓝讲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笑着看海雅：“故事太长了，今天就先讲到这儿吧。”
海雅正听得入神，见他停下，立刻在手机上打字，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啊？怎么停了呀？后面呢？陈涛的妈妈是不是很喜欢李雪？他们一直这样一起上学放学吗？】
海蓝发动车子，拐进回家的巷子，笑着说：“想知道后面啊？那晚上回去，等跟大哥他们凑到一起，我再接着讲。”
海雅有点不情不愿地鼓起腮帮子，但还是点了点头，在手机上打：【好吧，那你晚上可不许忘。】
“忘不了。”海蓝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眼里满是宠溺，“保证让你听个够。”
车子停在家门口，海天和海丽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海威正趴在门框上，探头探脑地看。看到他们回来，海威高兴地喊：“二伯，四姑，你们回来啦！”
海雅推开车门，脖子上的珍珠步摇轻轻晃动，映着夕阳的光，格外好看。她抬头看了看海蓝，眼里带着期待——晚上的故事，一定会更精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