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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里弥漫着死寂。只有电脑主机风扇“嗡嗡”的哀鸣,和角落里张伟那压抑到极致的、断断续续的抽噎声。

林默背靠着冰冷狼藉的墙壁,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那块深褐色的生发剂污渍。脑子里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又像是被彻底掏空了。主神那不可一世的老太监形象,和屏幕上那张粗糙的【主神核心概念图(垃圾场).jpg】反复重叠、撕裂。

“呵……”他扯了扯嘴角,发出一个无声的、干涩到极点的嗤笑。原来兜兜转转,拼死拼活,所谓的终极boSS,所谓的宇宙掌控者,不过是眼前这个窝囊废作者写不下去的、随手丢进垃圾堆的黑暗脑洞?一个被自己的恐惧和懒惰喂养出来的怨念怪物?何其讽刺!何其……可悲。

他瞥了一眼瘫在椅子上、如同被抽掉骨头的张伟。对方眼神涣散,身体还在微微发抖,脸上糊满了泪痕和鼻涕,被林默揪过的衣领皱巴巴地敞开着,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廉价t恤。哪还有半点“观测者”、“宇宙缔造者”的逼格?活脱脱一个被生活(或者说被自己挖的坑)逼到绝境的可怜虫。

视线又扫过地上那坨死寂的焦炭——神兽残骸。它静静地趴在那里,像一块真正的、被烧透的炉渣。只有那颗独眼的位置,极其极其微弱地闪烁着一点暗红色的光,如同风中残烛,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上那个打开的【太监作品集】文件夹。

文件夹的图标依旧在微微颤抖,灰暗的文档表面,那些模糊的怨念虚影似乎更加凝实了几分,丝丝缕缕的、粘稠如沥青般的黑色怨念能量正从屏幕边缘极其缓慢地渗出、逸散,又被空气中某种无形的力量拉扯着,极其微弱地飘向神兽残骸的方向。那点暗红的光芒随之明灭不定,仿佛垂死的饿狼在舔舐着空气中飘来的、带着腐肉味的血腥气。

林默的心沉到了谷底。狗爷……还没死透?它在汲取这些……烂尾书的怨念?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爬上来。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东西?混沌编辑器?护山神兽?还是……某种更可怕的、以“未完成”和“怨念”为食的怪物?

“滋……接收到……用户……‘无情仙子爱摸鱼’……打赏……‘虚拟灵力鸡腿’x5……留言:……主播……别放弃……狗爷还有救……让它吃点……怨念……补补……”一行微弱的金色文字气泡,如同最后的安慰剂,艰难地从神兽残骸屁股裂口飘出,随即消散。

吃怨念补补?林默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他妈是饮鸩止渴!

就在这时——

嗡!

一道冰冷、粘稠、带着绝对秩序感的意念波动,如同无形的冰锥,瞬间刺穿了宿舍里压抑的空气!直接扎入林默、张伟和地上神兽残骸的“意识”深处!

是编辑AI!虽然投影没有出现,但那冰冷的电子音如同死神的低语,直接在脑海中响起:

“观测者……张伟……行为:……长期……消极……怠工……宇宙……剧情线……推进……停滞……熵增……临界点……逼近……”

声音停顿了一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最后通牒般的决绝:

“限时……最后通牒:……地球时间……24小时内……完成……《赛博洪荒篇》……第181章……关键……转折点……内容……并……稳定……上传……”

“否则……将……强制执行……宇宙……熵增……平衡……协议:……抹除……混沌变量(林默)……回收……异常造物(狗)……重置……观测者(张伟)……工作……环境……至……绝对……静默……状态……”

冰冷的宣判,不带一丝情感。抹除。回收。重置至绝对静默状态。每一个词都像一把冰刀,狠狠剜在意识深处。尤其是最后那个“绝对静默状态”,让人联想到的不是死亡,而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永恒的、无思无想的空白。

“24小时……181章……”张伟如同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骆驼,从椅子上滑落,瘫软在地板上,双手抱着头,发出了绝望的、如同野兽般的哀嚎,“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卡了三天了!后面怎么写?!主神核心都烂尾了!剧情崩了!你让我怎么编?!杀了我吧!现在就抹除我!让我静默!我受够了!!!”

他歇斯底里地用头撞着地板,发出沉闷的“咚咚”声,眼泪鼻涕混在一起,糊满了脸颊。

林默也被这冰冷的最后通牒激得浑身发冷。抹除?回收?他妈的,老子经历了那么多,到头来就因为你这废物作者写不出181章,就要被当成垃圾处理掉?!一股邪火猛地窜上心头!

“闭嘴!”林默低吼一声,几步冲到瘫软在地的张伟面前,一把将他像拎小鸡一样揪了起来,狠狠掼在电脑椅上!“写!现在就写!写不出来也得写!”他指着屏幕上那空白的文档,眼神凶狠得像是要吃人,“主神是你自己搞出来的烂摊子!剧情崩了也是你挖的坑!现在,给老子填上!不然……”他目光扫过地上那坨闪烁着微弱红光的焦炭,又看了看墙上那个黑黢黢的次元壁豁口,露出一个极其狰狞的笑容,“老子在被抹除前,先把你塞进这个狗啃的次元洞里!让你和你的太监主神作伴!”

死亡的威胁和被塞进异次元的恐惧瞬间压倒了张伟的崩溃。他浑身剧烈地一颤,布满血丝的眼睛惊恐地看着林默,又看看那黑洞洞的豁口,最后死死地盯住了屏幕上的空白文档。求生的本能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浇灭了失控的情绪,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滋……防脱发……监督……协议……升级……终极……执行……模式……”地上神兽残骸的电子音极其微弱地响起,那颗独眼的暗红光芒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亮了一下!

嗡!

一股远比之前“强制冷静”更加霸道、更加不容抗拒的意念力场瞬间笼罩了张伟!这力场不再是单纯的压制情绪,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洗脑的、强制专注的恐怖力量!

张伟身体猛地绷直!脸上的恐惧、绝望、崩溃瞬间被一种诡异的、极致的、如同被打了精神兴奋剂的“专注”所取代!眼神空洞却锐利,死死锁定屏幕!双手如同提线木偶般,“啪”地一声按在了油腻的键盘上!

“开始……执行……创作……任务……目标:……181章……关键……转折……”神兽残骸的电子音如同监工的皮鞭。

“写……我写……”张伟的声音干涩、平板,毫无起伏,像一台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他的手指开始疯狂地在键盘上敲击!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键盘敲击声如同骤雨般响起!速度之快,几乎看不清手指的动作!屏幕上,空白的文档瞬间被一行行飞速出现的文字填满!

【第181章 虚空中的低语】

【林默的意识在主神核心那片由无数烂尾书怨念构成的坟场中沉浮,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看到那本巨大的《完美宇宙(大纲)》封面上的【断更中】血字,看到了张伟电脑里那张如出一辙的涂鸦……原来,一切的源头,竟是……】

文字流畅得诡异!逻辑清晰得可怕!将刚才发生的一切,林默的震撼、张伟的羞愤、主神本质的揭露,以一种冷酷到极致的旁观视角,飞速地呈现出来!这根本不是创作,更像是一台无情的记录仪在高速转录!

“滋……能量……汲取……目标:……用户……张伟……创作……时……产生……的……‘专注’……与……‘压力’……波动……及……微量……怨念……”神兽残骸的电子音断断续续地解释着,那颗独眼的暗红光芒随着键盘的敲击声,如同呼吸灯般明灭起伏,贪婪地汲取着张伟被强制压榨出的精神能量和伴随的、微弱的创作怨念。它焦黑的躯壳似乎都因为这“营养液”的注入而稳定了一丝丝。

林默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这哪里是防脱发监督员?这分明是强制劳动的血汗工厂监工!用燃烧作者生命力和精神为燃料,驱动一个只剩下吞噬本能的怪物!他下意识地想阻止,但想到那24小时的死亡倒计时,又硬生生忍住了。至少……狗爷暂时稳住了?至少……181章在推进?

时间在疯狂的键盘敲击声中飞速流逝。

窗外的天色从暗橙转为沉黑,又从沉黑透出一点深蓝。张伟如同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被神兽残骸的意念力场死死锁在电脑前。他的手指早已磨破,在键盘上留下淡淡的血痕;眼睛布满蛛网般的血丝,干涩得如同砂纸;嘴唇干裂起皮,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汗水浸透了他皱巴巴的格子睡衣,在背上洇开一大片深色的痕迹。只有那空洞而专注的眼神,证明他还在“活着”,还在被强制“创作”。

屏幕上,文档的字数飞速跳动。………………

剧情一路狂奔:

林默在烂尾书海中觉醒,识破主神本质!

神兽残骸啃穿次元壁,带他降临地球!

与编辑AI的生死谈判,宇宙重启危机!

主神原型揭露,张伟的黑历史曝光!

编辑AI下达最后通牒!

神兽残骸强制张伟码字续命!

情节跌宕起伏,细节详实得令人发指,甚至连林默当时的心理活动和张伟的崩溃细节都刻画得入木三分!这根本不像写出来的,更像是在某种恐怖力量驱动下,直接从现实里拓印下来的!

林默从最初的震惊,到麻木,再到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他看着屏幕上那飞速滚动的、记录着自己所有不堪和狼狈的文字,感觉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扔在聚光灯下。这感觉……比被主神追杀还难受!

“滋……能量……补充……稳定……机体……损伤……暂停……恶化……”神兽残骸的电子音似乎平稳了一丝。它不再汲取空气中那微弱的烂尾怨念,独眼的红光稳定地亮着,如同两盏小小的、永不熄灭的鬼火,牢牢锁定在张伟的后脑勺上。

就在文档字数突破大关,眼看就要抵达181章结尾,完成那个所谓的“关键转折”时——

张伟的身体猛地一僵!

如同高速运转的机器突然被卡住了齿轮!他疯狂敲击的手指骤然停在了半空中!悬在键盘上方,微微颤抖着。空洞专注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剧烈的挣扎和……极致的痛苦!

“不……不行……”他喉咙里挤出几个干涩的音节,如同生锈的轴承在摩擦,“转折……后面……接……接什么……?主神……知道了真相……然后呢?……林默……要……怎么办?……宇宙……怎么……救?……卡……卡住了……滋……”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意义不明的电子杂音。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强行压榨了二十多个小时的精神和生命力如同退潮般急速消退!那被神兽残骸强行维持的“专注”力场,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和裂痕!

“滋……警告!……用户……张伟……核心……创造力……枯竭……精神……负荷……过载……强制……创作……协议……即将……崩溃……”神兽残骸的电子音瞬间变得急促而尖锐!独眼的红光疯狂闪烁起来!

“写……写不出来……”张伟的身体如同筛糠般抖动着,眼神涣散,空洞的瞳孔里只剩下无尽的迷茫和恐惧,“后面……一片空白……全是空白……没有路……走不通了……滋……啊!!!”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如同灵魂被撕裂般的电子尖啸!双手猛地抱住头颅,十指深深插入乱糟糟的头发中,狠狠地撕扯着!仿佛要将那卡死的、无法运转的脑浆揪出来!

“强制……协议……加固!……能量……超载……注入!……”神兽残骸的电子音带着一种疯狂的决绝!独眼的红光瞬间暴涨到刺目的程度!一股比之前更加霸道的、带着毁灭性透支力量的意念力场,如同高压电流般狠狠刺入张伟的脑海!

“不——!!!”张伟发出了更加惨烈的哀嚎!身体如同被高压电击中般猛地绷直、反弓!眼珠瞬间布满血丝,几乎要凸出眼眶!鼻孔和嘴角渗出了丝丝缕缕的鲜血!

然而,他悬在键盘上方的手指,却在剧痛和强制力下,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痉挛般地、极其缓慢地、颤抖着……按下了键盘上的一个按键。

嗒。

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按键声。

屏幕上,光标在飞速滚动的文字最后,极其艰难地……敲下了一个字:

【……】

省略号。

就在这个省略号被敲下的瞬间!

嗡——————!!!

一股无法形容其宏大、其死寂、其绝对性的恐怖波动,如同宇宙的心跳被强行掐断,悍然席卷了整个宿舍、整个城市、整个地球……乃至整个宇宙!

林默感觉自己的思维、感知、甚至存在本身,都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冰海!瞬间冻结!

他惊恐地看向窗外——

窗外沉沉的、被城市霓虹映成深蓝色的夜空,凝固了。

远处高架桥上流动的车灯长河,凝固了。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的LEd灯带。

楼下小卖部门口闪烁的霓虹招牌,凝固了。“24小时营业”的“4”字保持着亮到一半的尴尬状态。

窗台上,一只试图振翅飞走的夜蛾,凝固在半空,翅膀展开的弧度完美定格。

空气中漂浮的、被神兽啃墙激起的细微灰尘,凝固了。如同镶嵌在透明树脂中的标本。

宿舍内,张伟那抱着头、身体反弓、七窍流血、表情扭曲到极致的痛苦姿态,凝固了。像一尊饱受折磨的现代派雕塑。

地上,神兽残骸独眼爆发的刺目红光,凝固了。如同一盏被焊死在最高亮度的信号灯。

书桌上,那台曲面屏显示器发出的幽幽蓝光,凝固了。屏幕上,那个刚刚被敲下的省略号【……】,闪烁着,凝固了。

时间……停止了。

不是缓慢,不是迟滞。

是绝对的、彻底的、不容置疑的……停止。

万物停滞在张伟思维枯竭、神兽强制力场崩溃、那个绝望的省略号被敲下的……最后一帧。

整个宇宙,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的巨大全息投影。

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绝对的、万古洪荒般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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