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过听雪阁的竹林，发出沙沙的轻响，却驱不散空气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凌虚蹲下身，指尖拂过那名自尽魔修的衣襟，动作利落而冷静。他从对方怀中摸出一块黑色的令牌，令牌上刻着一个扭曲的“煞”字，边缘还萦绕着淡淡的黑气，显然不是正道之物。
“煞魔殿……”凌虚看着令牌，眉头微蹙，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光，“没想到他们动作这么快。”
苏清鸢站在一旁，听得心头一紧：“师父，煞魔殿是什么？”
“一个横行于北境的魔道宗门，行事乖张，杀戮成性，尤其喜欢掠夺天赋异禀的修士，抽取其灵根炼化，用以提升修为。”凌虚将令牌收进储物袋，语气带着几分凝重，“看来，你的七系天灵根消息，已经泄露出去了。”
苏清鸢脸色一白，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袖。她从未想过，自己引以为傲的灵根，竟会引来如此杀身之祸。
“他们怎么会知道得这么快？”她不解，灵根觉醒不过三天，消息按理说不该传得这么远才对。
凌虚站起身，目光扫过庭院四周，似乎在探查什么。“青云宗内，或许有他们的眼线。”他淡淡道，“此事我会禀报宗主，让他彻查。你这段时间待在听雪阁，不要随意走动，我会在院外布下结界。”
“是，师父。”苏清鸢点头应下，心中却难免有些不安。原本以为拜入仙门便能安稳修行，没想到刚入门就卷入了这样的纷争。
凌虚很快布好了结界，淡蓝色的光幕笼罩着整个听雪阁，隐入夜色中，若非仔细探查，根本察觉不到。做完这一切，他看向苏清鸢，见她小脸紧绷，便放缓了语气：“不必太过担忧。魔道修士虽狠，却也畏惧青云宗的实力。有结界在，寻常魔修闯不进来。”
顿了顿，他补充道：“而且，有我在。”
这句简单的话，再次像定心丸一样，让苏清鸢慌乱的心安定了不少。她抬头看向凌虚，月光透过竹叶洒在他脸上，勾勒出他清冷的轮廓，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在夜色中仿佛蕴含着星辰，竟让她觉得无比可靠。
“多谢师父。”她轻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凌虚微微颔首，没有再多说，转身处理了那具魔修的尸体，便回了望岳峰。
这一夜，苏清鸢睡得并不安稳。闭上眼，便是那魔修狰狞的脸和怨毒的眼神，还有那刺向自己的寒光。她翻来覆去，直到天快亮时才浅浅睡去。
第二天一早，她被一阵清脆的剑鸣唤醒。
走出屋门，只见庭院中，凌虚正手持一柄长剑，身姿挺拔如松。他并未穿平日的白衣，而是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的劲装，更显身姿矫健。晨光中，他手腕轻转，长剑划破空气，带起一道道冰蓝色的剑气，时而如流星追月，迅猛凌厉；时而如清风拂柳，柔韧婉转。
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蕴含着大道至简的韵味，看得苏清鸢目不转睛。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剑法，仿佛不是在练剑，而是在演绎一场无声的画卷。
“醒了？”凌虚收剑回鞘，动作行云流水，额上未见丝毫汗珠。
苏清鸢这才回过神，脸颊微红：“师父，您的剑法……真厉害。”
“这是青云宗的基础剑法《流云剑法》，算不上厉害。”凌虚语气平淡，“但基础是根本，无论何种神通，最终都要归于本心。你既选择跟我学，便先从剑法开始吧。”
说着，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柄短剑，剑身约莫三尺长，通体银白，没有多余的装饰，却散发着淡淡的灵气。“这柄‘灵溪’，是用寒铁混合灵晶锻造而成，适合初学者使用，你先拿着。”
苏清鸢接过短剑，入手微凉，重量恰到好处。她试着挥舞了一下，却因为不熟悉，动作笨拙得很。
凌虚见状，走到她身后，温热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拂过她的耳畔，让她耳根瞬间发烫。“握剑要稳，手腕要活，力从腰起，而非用臂。”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独特的磁性。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引导着她做出起剑的姿势：“剑尖下沉，目视前方，心无杂念……”
苏清鸢的心跳得飞快，注意力几乎全被身后那道身影吸引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还有他身上那股清冷的、如同雪后松林般的气息。她努力想集中精神学剑，可脑子里却乱糟糟的，脸颊越来越烫。
“分心了。”凌虚察觉到她的僵硬，松开了手，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修行之事，最忌心浮气躁。若连基础剑法都学不好，将来如何应对魔道修士的追杀？”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浇醒了苏清鸢。她连忙收敛心神，深吸一口气：“弟子知错了，师父。”
凌虚看着她，眼神中没有责备，只有平静：“再来一次。记住，剑是你的手，你的眼，你的心。握剑时，要让它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
这一次，苏清鸢不敢再分心。她按照凌虚的指点，一遍遍练习着起剑、挥剑、收剑的动作。一开始依旧生疏，常常不得要领，手腕也因为用力不当而酸痛不已。但她没有放弃，七系天灵根带来的不仅是修炼速度，还有远超常人的韧性。
凌虚就在一旁静静看着，偶尔开口指点一二，语气简洁却精准。
不知不觉，一上午过去了。苏清鸢的动作渐渐熟练起来，虽然依旧带着生涩，却已经有了几分《流云剑法》的韵味。
“休息一下吧。”凌虚递过来一个水囊。
苏清鸢接过，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才感觉干涸的喉咙舒服了些。她擦了擦额上的汗，看着手中的“灵溪”剑，眼中多了几分亲近。
“师父，您说煞魔殿会不会再来？”她忍不住问道，心里始终惦记着昨晚的事。
“会。”凌虚回答得很直接，“七系天灵根对他们而言，是不可多得的宝物，绝不会轻易放弃。”
苏清鸢的心又提了起来：“那……我们该怎么办？”
“变强。”凌虚看着她，眼神坚定，“只有你自己足够强，才能真正摆脱被追杀的命运。我可以护你一时，却护不了你一世。”
苏清鸢沉默了。她明白凌虚的意思。修仙之路，终究要靠自己。
“我会努力的。”她握紧了手中的剑，眼神变得坚定，“我不会让师父失望，也不会让那些想伤害我的人得逞。”
凌虚看着她眼中燃起的斗志，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赞许：“很好。下午我教你如何将灵力注入剑身，这是御剑的基础。”
下午的修行更加枯燥。将灵力注入剑身，看似简单，却需要精准控制灵力的输出，多一分则剑身承受不住，少一分则无法引动剑气。
苏清鸢尝试了无数次，不是灵力溢出震得手腕发麻，就是灵力不足，剑身毫无反应。七系灵根虽然兼容并蓄，但也意味着她需要同时协调七种灵气，难度比单系灵根修士大得多。
一次次的失败让她有些气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变得急促。
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凌虚忽然开口：“感受剑的呼吸。”
“剑的呼吸？”苏清鸢不解。
“每一件灵具，都有其灵性。你试着用灵力与它沟通，而不是强行灌入。”凌虚耐心解释，“就像你引动天地灵气入体时一样，用意念去亲近它。”
苏清鸢愣住了，随即闭上眼睛，摒除杂念，将一丝微弱的灵力小心翼翼地探向手中的“灵溪”剑。这一次，她没有强行推送，而是像对待朋友一样，用灵力轻轻“触碰”着剑身。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灵溪”剑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善意，微微震颤了一下，发出一声轻鸣。紧接着，苏清鸢感觉到剑身传来一股吸力，将她体内的灵力缓缓吸了进去，没有丝毫滞涩。
她心中一喜，连忙引导着灵力在剑身中流转。银白色的剑身渐渐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晕，随着灵力的流转，光晕越来越亮。
“很好。”凌虚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保持住，让灵力顺着剑身游走一周。”
苏清鸢依言照做，灵力如同溪流般在剑身上流淌，最后回归掌心。当她再次睁开眼时，手中的“灵溪”剑已经变得温润如玉，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我做到了！”苏清鸢惊喜地看着凌虚，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凌虚看着她灿烂的笑脸，心中微动，脸上却依旧平静：“只是入门而已，不必自满。”话虽如此，他的语气却比平时柔和了几分。
接下来的日子，苏清鸢的生活变得规律而充实。每天清晨练剑，上午研习心法，下午学习灵力控用，傍晚则由凌虚亲自指点，解答她修行中的疑惑。
她的进步快得惊人。引气入体的境界如同坐火箭般提升，不过半月便已突破到引气五层。《流云剑法》也练得有模有样，已经能熟练地将灵力注入剑身，施展出简单的剑气。
凌虚对她的进度很满意，偶尔会带她去望岳峰的后山，让她在实战中练习剑法。后山有一些低阶妖兽，正好适合她练手。
这日，两人正在后山一处峡谷中。苏清鸢手持“灵溪”剑，正与一头一阶妖兽“铁背狼”对峙。铁背狼皮糙肉厚，动作迅捷，口中还能喷出淡淡的毒雾。
苏清鸢屏气凝神，按照凌虚教的步法，灵活地躲避着铁背狼的扑咬。她看准一个空隙，手腕一转，灵力注入剑身，一道银白色的剑气直刺铁背狼的腹部——那里是它防御最弱的地方。
“噗嗤”一声，剑气成功命中。铁背狼痛呼一声，凶狠地扑了上来，似乎要做最后的反扑。
苏清鸢眼神一凛，不退反进，脚下步伐变幻，如同流云般绕到铁背狼身后，手中长剑横斩，干净利落地划破了它的喉咙。
铁背狼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彻底没了气息。
苏清鸢长舒一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汗，转身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凌虚，带着一丝求表扬的期待。
凌虚缓步走过来，点了点头：“不错，剑法运用得越来越熟练了，懂得利用身法寻找破绽，比之前沉稳了许多。”
得到师父的夸奖，苏清鸢心里甜滋滋的，像吃了蜜一样。
就在这时，凌虚忽然抬头看向峡谷深处，脸色微变：“不好！”
苏清鸢一愣：“师父，怎么了？”
“有浓郁的魔气正在靠近，而且不止一股。”凌虚的声音变得凝重，“恐怕是煞魔殿的人来了，这次人不少。”
他话音刚落，峡谷深处便传来一阵桀桀怪笑，声音尖锐刺耳：“凌虚长老果然好眼力！既然知道是我们，就乖乖把那丫头交出来，或许还能饶你不死！”
随着话音，十几道黑影从峡谷两侧的山壁上跃下，将两人团团围住。为首的是一个独眼老者，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神阴鸷，周身散发的魔气比上次那个魔修浓郁数倍。
“是煞魔殿的护法，独眼煞。”凌虚低声对苏清鸢道，将她护在身后，“等会儿我缠住他们，你趁机往峡谷外跑，去找玄尘长老求援。”
“我不跑！”苏清鸢握紧了手中的剑，眼神坚定，“我要跟师父一起战斗！”她已经不是半个月前那个遇到危险只会害怕的小姑娘了，她想保护自己，也想保护身边的人。
凌虚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没有再劝，只是沉声道：“小心。”
独眼煞看着两人，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真是感人啊……可惜，今日你们师徒俩，一个都跑不了！给我上！把那丫头活捉，凌虚长老嘛，就别怪老夫心狠了！”
随着他一声令下，周围的魔修纷纷抽出武器，魔气翻涌，朝着两人扑了过来！
凌虚眼神一冷，身形一晃，挡在苏清鸢身前。他没有拔剑，只是屈指连弹，数道冰蓝色的灵气匹练射出，如同冰箭般精准地射向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魔修。
“砰砰砰！”几声闷响，那几个魔修被灵气匹练击中，惨叫着倒飞出去，口吐鲜血。
“有点本事，难怪能当上青云宗的长老。”独眼煞冷笑一声，亲自出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骨杖，骨杖顶端镶嵌着一颗血色珠子，散发着不祥的红光。
他挥动骨杖，血色珠子射出一道红光，如同毒蛇般缠向凌虚。
凌虚不敢大意，身形急退，同时双手结印，一面巨大的冰墙拔地而起，挡住了红光。
“咔嚓！”红光撞在冰墙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冰墙瞬间布满了裂纹。
“师父！”苏清鸢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挥剑斩出一道剑气，射向独眼煞，想要为凌虚分担压力。
独眼煞不屑地瞥了她一眼，随手一挥，便将剑气打散：“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也敢在老夫面前班门弄斧！”他另一只手一扬，一道黑色的锁链凭空出现，直卷苏清鸢的腰肢。
苏清鸢心中一紧，连忙施展身法躲避，却还是慢了一步，锁链擦着她的手臂划过，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黑色的魔气瞬间顺着伤口蔓延开来，让她一阵剧痛。
“清鸢！”凌虚见状，眼神瞬间变得凌厉无比，周身的灵气如同海啸般爆发开来。
“找死！”他怒喝一声，身形化作一道白影，瞬间出现在独眼煞面前，一掌拍出。冰蓝色的灵气凝聚成一只巨大的冰掌，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狠狠拍向独眼煞。
独眼煞脸色大变，没想到凌虚竟会因为一个小徒弟而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他不敢硬接，连忙后退，同时将骨杖挡在身前。
“轰！”
冰掌与骨杖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巨响，强大的冲击波向四周扩散，周围的树木瞬间被冻结成冰雕，又被震得粉碎。
独眼煞被震得连连后退，嘴角溢出鲜血，显然受了不轻的伤。他看着状若雷霆的凌虚，眼中闪过一丝惧意：“撤！”
说完，他不再恋战，带着剩下的魔修化作几道黑影，迅速逃离了峡谷。
凌虚没有去追，而是立刻转身来到苏清鸢身边，看到她手臂上的伤口和蔓延的魔气，脸色凝重。
“师父，我没事……”苏清鸢咬着牙，强忍着剧痛，不想让凌虚担心。
凌虚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握住她受伤的手臂，将自身精纯的灵力渡入她的体内，压制那扩散的魔气。他的掌心温暖而有力，精纯的灵气如同暖流，缓缓驱散着伤口处的阴冷。
苏清鸢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关心，心中一暖，疼痛感似乎都减轻了不少。她看着凌虚近在咫尺的侧脸，他的眉头紧锁，眼神专注，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就算遇到再多的危险，只要有师父在身边，就什么都不怕了。
凌虚很快压制住了魔气，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瓶丹药，倒出一粒递给苏清鸢：“服下，能清除残余的魔气，促进伤口愈合。”
苏清鸢接过丹药服下，一股清凉的气息瞬间流遍全身，伤口的疼痛顿时缓解了许多。
“多谢师父。”
凌虚看着她手臂上包扎好的伤口，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回去后，我教你一门防御功法。”
苏清鸢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愧疚：“对不起，师父，都是我连累了你。”
凌虚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语气难得地柔和：“你是我的弟子，我护你是应该的。而且，煞魔殿的目标本就是你，就算没有我，他们也不会放过你。”
他顿了顿，补充道：“以后，更要努力修行，知道吗？”
“嗯！”苏清鸢用力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凌虚背着苏清鸢，一步步走出峡谷。苏清鸢趴在他的背上，闻着他身上清冷的气息，心中一片安宁。
她知道，这场与煞魔殿的纷争，才刚刚开始。但她不再害怕，因为她有了想要守护的人，也有了必须变强的理由。
而凌虚背着她，感受着背上少女轻盈的重量，心中那片万年不化的寒冰，似乎悄悄融化了一角。他低头看了眼怀中少女熟睡的侧脸，冰蓝色的眼眸中，第一次染上了名为“在意”的情绪。
这条路，注定充满荆棘，但他会陪着她，一步步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