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宴前一日，永宁侯府的绣房里格外忙碌。各色丝线堆成小山，绣娘们飞针走线，为府中两位小姐赶制及笄礼的礼服。沈清辞的闺房内，云溪正将一件月白色礼服平铺在绣绷上，礼服领口和袖口需绣上缠枝莲纹样，这是母亲生前最爱的样式，也是沈清辞特意要求的。
“小姐，这礼服的丝线都准备好了，都是您亲自选的云锦线，颜色正得很。” 云溪拿起一轴浅碧色丝线，对着阳光照了照，丝线泛着莹润的光泽。
沈清辞却摇了摇头，从首饰盒底层取出一个紫檀木盒，打开后里面铺着一层深蓝色锦缎，放着几轴银灰色的丝线。丝线细如发丝，摸起来却异常坚韧，这是外祖父生前留下的 “韧丝”，不仅不易勾丝，还能防水，是当年工部特制的御用丝线，市面上早已绝迹。
“把云锦线收起来，用这个。” 沈清辞将韧丝递给云溪，眼神凝重，“沈雨柔肯定会在礼服上动手脚，云锦线虽好，却太容易勾丝，万一被她做了手脚，及笄宴上定会出丑。”
云溪接过韧丝，恍然大悟：“小姐说得对！二小姐前几日被您拆穿了毒汤的阴谋，肯定怀恨在心，说不定真会在礼服上做文章。有了这韧丝，就算她耍手段，也伤不到礼服分毫。”
两人正说着，门外传来丫鬟的通报声：“大小姐，二小姐来看您了。”
沈清辞和云溪对视一眼，果然来了。沈清辞将紫檀木盒收好，对云溪说道：“按计划行事，别露了破绽。”
云溪连忙点头，将韧丝藏到绣绷后面，又把云锦线摆回原位，装作正在整理丝线的样子。
很快，沈雨柔穿着一身藕荷色襦裙走了进来，手中提着一个描金漆盒，脸上挂着甜腻的笑容：“姐姐，明日就是及笄宴了，我的礼服绣样还没定好，特意来向姐姐请教。”
沈清辞坐在绣凳上，拿起一幅绣样，故作专注地看着：“二妹妹客气了，你的绣技本就不错，何必来问我？”
“姐姐说笑了，我哪有姐姐绣得好。” 沈雨柔走到绣绷前，目光落在那件月白色礼服上，眼中闪过一丝嫉妒，随即又掩饰过去，“姐姐这件礼服真好看，月白色衬得姐姐肤色更白了。只是这绣样…… 姐姐打算绣什么？”
“还没定，或许绣朵牡丹吧。” 沈清辞故意拿出一幅 “凤凰戏牡丹” 的绣样，铺在绣绷上，“这是母亲生前画的绣样，我想在礼服下摆绣上，也算圆了母亲的心愿。”
沈雨柔看着绣样上栩栩如生的凤凰和牡丹，心中冷笑。凤凰戏牡丹是嫡女才能用的绣样，沈清辞不过是个即将家道中落的嫡女，也配用这样的绣样？她表面上却装作惊喜的样子：“姐姐真有孝心！这绣样太好看了，不如我也绣一幅？只是我怕绣不好，姐姐能不能让我仔细看看？”
“当然可以。” 沈清辞将绣样递过去，眼神却留意着沈雨柔的动作。果然，沈雨柔接过绣样时，手指悄悄在礼服下摆的云锦线上勾了一下，指甲缝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 应该是细如牛毛的钢针，用来挑断丝线，让礼服在穿的时候勾丝。
沈清辞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故意转身去拿丝线：“妹妹慢慢看，我去给你找几轴适合绣牡丹的丝线。”
沈雨柔见沈清辞转身，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她迅速从袖袋里拿出一轴浅白色的丝线，这丝线看起来和普通丝线没什么区别，实则是用劣质蚕丝做的，极易勾丝。她趁着沈清辞不注意，悄悄将礼服领口的云锦线换成了自己带来的劣质丝线，又从漆盒里拿出一枚绣花针，在礼服下摆绣了一朵极小的白花 —— 这白花看似不起眼，却是 “戴孝” 的象征，明日及笄宴上，宾客众多，只要有人发现这朵白花，定会指责沈清辞 “对皇室不敬”（及笄宴是喜庆场合，戴孝样式是大忌讳）。
做完这一切，沈雨柔迅速将绣针和丝线藏好，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绣样。等沈清辞拿着几轴丝线回来时，她立刻露出笑容：“姐姐，这绣样我看完了，真是太精美了，我就不打扰姐姐绣礼服了，先回去了。”
“好，二妹妹慢走。” 沈清辞笑着点头，目送沈雨柔离开。
沈雨柔刚走，云溪就迫不及待地说道：“小姐，我刚才看到二小姐在礼服上绣东西！她肯定没安好心！”
“我知道。” 沈清辞走到绣绷前，拿起礼服下摆仔细查看，很快就找到了那朵极小的白花。白花用浅白色丝线绣成，藏在礼服下摆的褶皱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白花……” 云溪看到白花，脸色瞬间变了，“这是戴孝的样式！二小姐也太恶毒了，竟然想让小姐在及笄宴上被人指责不敬！”
沈清辞却很平静，她用指尖轻轻抚摸着白花，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她以为这样就能难住我？正好，我可以将计就计。”
云溪疑惑地看着她：“小姐，您想怎么做？”
“你去找一些金线和浅粉色丝线来。” 沈清辞拿起绣花针，“这朵白花孤零零的不好看，我们给它添上几片花瓣和叶子，再在周围绣上几朵小桃花，把它变成‘百花迎春’的样式。明日及笄宴上，不仅不会被指责不敬，还能让人夸我心思巧。”
云溪恍然大悟，连忙跑去拿丝线。沈清辞则拿起韧丝，将沈雨柔换过的劣质丝线全部拆下来，重新换上韧丝。她的动作飞快，指尖翻飞，不一会儿就将领口的丝线换完了。
等云溪拿着金线和浅粉色丝线回来时，沈清辞已经开始绣桃花了。她用金线勾勒出桃花的轮廓，再用浅粉色丝线填充花瓣，很快，那朵不起眼的白花就被一片粉嫩的桃花包围，看起来格外娇艳，谁也看不出原本是戴孝的白花。
“小姐，您太厉害了！这样一来，二小姐的阴谋不仅没成，反而帮您的礼服添了彩！” 云溪看着礼服上的桃花，兴奋地说道。
沈清辞却没有放松，她放下绣花针，对云溪说道：“沈雨柔不会只在礼服上动手脚，明日及笄宴上，她肯定还有其他阴谋。你去把清鸢卫的苏眉叫来，我有要事吩咐。”
云溪点头，快步离开了。沈清辞则继续绣着礼服，眼神却越来越坚定。明日的及笄宴，不仅是她的成年礼，更是她与柳氏、沈雨柔、柳嵩较量的第一战场。她必须做好万全准备，不仅要保护好自己，还要抓住这个机会，为父亲洗刷冤屈的第一步。
半个时辰后，苏眉来到了沈清辞的闺房。苏眉穿着一身青色劲装，面容清冷，眼神锐利，是清鸢卫中最擅长追踪和应变的成员。
“小姐，您找我？” 苏眉拱手行礼，声音低沉。
沈清辞将礼服上的白花被改造的事情告诉了苏眉，又说道：“明日及笄宴上，柳嵩肯定会派人来捣乱，或许是北狄细作，或许是柳氏的人。我需要你带着几个清鸢卫成员，乔装成侯府的丫鬟和家丁，暗中保护我，同时留意有没有可疑人员。一旦发现有人要对我不利，立刻出手，不要暴露身份。”
“是，小姐。” 苏眉点头，“我会安排好一切，保证小姐的安全。”
“还有一件事。” 沈清辞从袖袋里拿出那枚残缺的玉佩，递给苏眉，“你去查一下这枚玉佩的来历，上面刻着‘柳’字，背面还有半个‘军’字的刻痕，可能和柳嵩勾结北狄、染指兵权有关。记住，一定要小心，不要被柳嵩的人发现。”
苏眉接过玉佩，仔细看了看，将玉佩收好：“小姐放心，我会尽快查明玉佩的来历。”
苏眉离开后，云溪端着晚饭走了进来：“小姐，该吃饭了。您绣了一下午礼服，肯定累了。”
沈清辞放下绣花针，看着那件月白色礼服，礼服下摆的桃花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浅碧色的缠枝莲纹样也绣好了一部分，看起来格外精致。她拿起礼服，在身上比了比，心中暗暗发誓：明日及笄宴，她一定要让柳氏和沈雨柔的阴谋彻底破产！
吃过晚饭，沈清辞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礼服，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才将礼服挂在衣柜里，又在衣柜外设了一个简单的机关 —— 用丝线拴着一个小铜铃，若是有人偷偷打开衣柜，铜铃就会响，这样就能及时发现异常。
做完这一切，沈清辞才洗漱休息。躺在床上，她却毫无睡意，脑子里反复想着明日及笄宴的应对之策。柳嵩会派什么人来？赵副将究竟是敌是友？那枚残缺的玉佩背后，还藏着多少秘密？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沈清辞立刻睁开眼，悄悄走到窗边，透过窗缝向外看去。只见一个黑影正蹲在窗外的石榴树下，手中拿着一个小竹筒，似乎在往房间里吹什么东西。
是迷魂散！沈清辞心中一惊，立刻捂住口鼻，又从袖袋里摸出一枚机关弹，对准黑影的方向扔了过去。
“嘭” 的一声，机关弹炸开，石子击中了黑影的肩膀。黑影惨叫一声，转身就想跑。沈清辞打开窗户，追了出去，却只看到黑影消失在墙角的背影。
云溪听到动静，也连忙跑了出来：“小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想给我下迷魂散，被我打跑了。” 沈清辞看着黑影消失的方向，眼神凝重，“看来柳氏和沈雨柔已经等不及了，竟然想在今晚就对我下手。”
云溪气愤地说道：“太过分了！小姐，明日及笄宴，我们一定要多加小心！”
沈清辞点了点头，回到房间，关上窗户。她走到衣柜前，检查了一下机关，铜铃完好无损，礼服应该没有被动过。她又检查了一下房间，发现地上有一个小竹筒，里面还残留着淡淡的香味，正是迷魂散的味道。
“把这个竹筒收好，留作证据。” 沈清辞将竹筒递给云溪，“明日及笄宴上，若是柳氏和沈雨柔再耍手段，我们就用这个反击。”
云溪接过竹筒，小心翼翼地收好。沈清辞重新躺在床上，却再也睡不着了。柳氏和沈雨柔的步步紧逼，让她更加意识到，明日的及笄宴，将会是一场生死较量。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父亲在天牢里的模样，想起外祖父留下的韧丝和机关术手册，还有那枚残缺的玉佩。这些都是她的力量，也是她坚持下去的理由。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泛起了鱼肚白。沈清辞睁开眼，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深秋的冷风扑面而来，让她瞬间清醒。
及笄宴，开始了。
她走到梳妆台前，打开首饰盒，拿出母亲的银钗插在发髻上，又换上一身素雅的襦裙，等待着绣娘们将礼服送来。云溪则在一旁忙碌着，检查着随身携带的机关弹和粉末绢帕，确保万无一失。
很快，绣娘将礼服送了过来。沈清辞接过礼服，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后，才开始换上。穿上礼服，站在铜镜前，沈清辞看着镜中的自己，月白色礼服衬得她身姿窈窕，领口和袖口的缠枝莲纹样精致典雅，下摆的桃花栩栩如生，整个人看起来端庄又不失灵动。
“小姐，您真好看！” 云溪看着她，眼中满是赞叹。
沈清辞对着镜中的自己笑了笑，眼神却变得坚定。她深吸一口气，对云溪说道：“走吧，去正厅。该来的，总会来的。”
两人走出闺房，向正厅走去。一路上，侯府的丫鬟和家丁都在忙碌着，布置着及笄宴的场地。沈清辞看着这熟悉的场景，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只有紧张和警惕。
走到回廊拐角，沈清辞看到沈雨柔正站在不远处，和几个官家小姐说话。沈雨柔也看到了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露出笑容，快步走了过来：“姐姐，你今天真好看！这件礼服太适合你了。”
沈清辞看着沈雨柔，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多谢二妹妹夸奖，你的礼服也很好看。”
沈雨柔的目光落在沈清辞礼服的下摆上，当看到那片桃花时，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又被惊讶取代 —— 她明明绣的是白花，怎么变成桃花了？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沈雨柔强压下心中的疑惑，故作自然地说道：“姐姐的绣技真是越来越好了，这桃花绣得跟真的一样。”
“是吗？” 沈清辞轻轻抚摸着礼服下摆的桃花，语气带着几分深意，“这桃花是我昨晚临时加上的，原本绣的是别的，只是觉得不好看，就改了。二妹妹觉得，现在这样好看吗？”
沈雨柔心中一慌，难道沈清辞发现了她绣的白花？她连忙点头：“好看，当然好看！姐姐的眼光一向很好。”
就在这时，正厅传来一阵喧哗，丫鬟跑过来通报：“大小姐，二小姐，宾客们都到得差不多了，夫人请您过去。”
沈清辞和沈雨柔对视一眼，一前一后向正厅走去。沈清辞走在前面，心中却在盘算着：沈雨柔已经发现了礼服的变化，肯定会更加警惕，说不定会提前动手。而柳嵩派来的人，也应该已经混进了宾客中，随时可能发难。
她握紧了袖袋里的机关弹，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正厅里宾客云集，京中勋贵和官员们都来了，柳氏正站在门口招待客人，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镇北军的赵副将也来了，站在角落里，眼神时不时地看向沈清辞，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走进正厅。一场关乎沈家生死存亡的较量，正式拉开了帷幕。她不知道，等待她的，除了柳氏和沈雨柔的阴谋，还有一个更大的惊喜 —— 那位传闻中的凛王萧惊寒，竟然也出现在了及笄宴上，正站在人群中，目光深邃地看着她。
萧惊寒为什么会来？他是来帮她的，还是来帮柳嵩的？沈清辞心中疑惑，却没有时间多想，因为她看到沈雨柔悄悄走到柳氏身边，低声说了几句，柳氏的目光立刻变得锐利起来，看向沈清辞的眼神充满了敌意。
及笄宴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