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卿的脸色白了一下，攥紧了手中的剧本。她知道陆凛是因为接连不断的绯闻和舆论失控而恼火，但这并不代表她活该承受他的无端指责。
她抬起头，迎上他喷火的目光，语气平静却带着冷意：“陆导，车辆抛锚是意外，狗仔偷拍是行业痼疾，这些都与我无关。如果您觉得我是扫把星，大可以换掉我这个女主角，一了百了。”
她这话一出，现场更是静得落针可闻。
居然敢直接怼陆导？还要他换掉自己？苏晚卿这是被气疯了还是真有底气？
陆凛显然也没料到她会直接顶回来，愣了一下，随即怒火更盛，逼近一步，几乎要贴到她面前，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以为我不敢？”
“您当然敢。”苏晚卿毫不退让地直视着他，“您是导演，您说了算。”
两人剑拔弩张地对峙着，空气中火花四溅。
一旁的制片人刘启明吓得冷汗都出来了，赶紧冲过来打圆场：“哎哟喂！我的祖宗们！这又是怎么了？陆导，消消气消消气！晚卿啊，陆导就是压力大，嘴上没把门，你别往心里去！这戏都拍一半了，换什么女主角啊！使不得使不得！”
梁哲也上前一步，温和却坚定地隔在两人中间：“陆导，晚卿，都冷静一下。外面的事情交给公关处理，我们现在的重点是拍好戏。别让无关的事情影响了工作。”
顾宇飞则抱着胳膊在一旁看戏，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陆凛狠狠瞪了苏晚卿一眼，最终重重哼了一声，甩手走回监视器后，拿起对讲机，把火气撒在了全场工作人员身上：“都看什么看？！没事干了？！灯光！道具！准备下一场！五分钟之内搞不定全都给我滚蛋！”
片场瞬间鸡飞狗跳，没人再敢看热闹。
苏晚卿也转过身，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委屈和怒火，强迫自己进入工作状态。
然而，这场风波并未就此平息。
接下来的拍摄，陆凛对苏晚卿的要求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严苛程度，几乎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
一条简单的走过场的戏，他能让她来回走十几遍。 一个眼神不到位的特写，他能反复拍到她眼睛发酸。 一句台词语气稍有偏差，他能当场摔剧本开骂。
“苏晚卿！你的脑子呢？！被狗吃了吗？这段情绪不对！重来！” “眼神！我要的是隐忍不是面瘫！你到底会不会演戏？！” “不行！完全不对感觉！所有人休息！苏晚卿你过来！我给你讲戏！”
他几乎是当着全剧组的面，把她骂得狗血淋头，一点情面都不留。
工作人员们都看得心惊胆战，同时又对苏晚卿生出了几分同情。陆导这明显是在借题发挥，公报私仇啊！
苏晚卿咬着牙，一声不吭。她知道陆凛是故意的，他在用这种方式宣泄不满，也在用最极端的方式逼她给出最好的表演。
她忍了。将所有委屈和愤怒都压下去，全部投入到角色里。他越是骂得狠，她越是演得拼。
连梁哲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私下里对苏晚卿说：“晚卿，辛苦你了。陆导他……方式可能有点问题，但他是为了戏好。”
苏晚卿只是摇摇头：“我明白，梁老师。”
她当然明白。在陆凛这种变态的高压打磨下，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演技的瓶颈正在被强行打破，对夏楠这个角色的理解也更深了一层。
但这种“特殊照顾”，实在让人身心俱疲。
休息间隙，晓雯红着眼眶给她递水：“晚卿姐，陆导也太欺负人了……要不我们……”
“没事。”苏晚卿接过水，语气平静，“我能扛住。”
另一边，刘启明也在小声劝陆凛：“陆导，我知道您要求高，但您对晚卿是不是太……严厉了点？她毕竟是个女孩子，而且现在网上那些言论对她也不太友好……”
陆凛盯着监视器里苏晚卿刚才那条被否定的表演回放，眉头紧锁，语气依旧冷硬：“戏不好不该骂？她是苏家千金我就得供着她？在我这儿，只有演员，没有大小姐。”
刘启明：“……”得，白劝了。
然而，没有人注意到，陆凛在骂完苏晚卿之后，会盯着监视器里她强忍委屈却依旧倔强认真的眼神，微微出神。也没人注意到，他会在所有人离开后，独自看着苏晚卿表演最好的那条素材，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满意。
片场的低气压持续了整整两天。
在这两天里，#凛卿cp# 的超话热度却意外地居高不下。那组“汽车旅馆”的照片反而成了cp粉的“扛鼎神图”，各种脑补小作文层出不穷。
【啊啊啊冷脸疯批导演x坚韧落魄千金！这人设太好磕了！】
【陆导骂得越凶，心里越爱吧！不然干嘛这么关注？】
“听说陆导在片场把苏晚卿骂哭了？啧，肯定是心疼了又不会表达，只能用这种方式引起注意！”
“你们看路透图！陆导虽然黑着脸，但眼神一直跟着苏晚卿呢！”
“绝对是真爱！联姻夫妇先婚后爱！给我锁死！”
这些言论传到剧组，众人看陆凛和苏晚卿的眼神更加诡异了。
甚至有一次，一个年轻的女场务在给苏晚卿整理衣服时，忍不住小声说：“苏老师，您别难过，陆导其实……可能就是方式特别了点，他肯定是在乎您的……”
苏晚卿：“……”她真的会谢。
这天下午，拍摄一场夏楠雨中崩溃奔跑的戏份。
为了效果真实，消防车造雨，天气本就寒冷，冷水兜头淋下，苏晚卿冻得嘴唇发紫，浑身发抖，但依旧一遍遍在湿滑泥泞的地上奔跑、摔倒、再爬起，情绪极其投入。
“cut！过了！”陆凛终于喊出了这句话。
工作人员赶紧拿着毛巾和羽绒服冲上去裹住苏晚卿。
苏晚卿冷得牙齿打颤，几乎站不稳。
陆凛从监视器后走过来，目光落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和滴着水的发梢，眉头拧紧，下意识地脱下了自己的外套，似乎想递过去，但动作做到一半，又硬生生停住，把外套扔给了旁边的李泽，语气硬邦邦地对生活制片说：“姜汤呢？还没准备好？等着人病倒耽误进度吗？”
生活制片赶紧端来滚烫的姜汤。
苏晚卿接过姜汤，小口喝着，温热的感觉驱散了些许寒意。她抬起头，恰好对上陆凛还没来得及移开的目光。
那目光里，似乎有一闪而过的……担忧？
但很快，那点情绪就被他惯有的不耐烦取代：“喝完赶紧去换衣服！慢吞吞的！”
说完，转身就走。
苏晚卿看着他的背影，捧着温暖的姜汤，心里那点因为连日来的责骂而产生的芥蒂，忽然消散了一些。
这个男人，或许真的就像cp粉脑补的那样，关心人的方式……极其别扭和糟糕。
晚上收工回到酒店，苏晚卿果然开始发起低烧，脑袋昏沉沉的。
晓雯急得不行，要去买药，被苏晚卿拦住了：“没事，喝点热水睡一觉就好了，明天还有戏。”
她不想再因为自己的身体原因耽误进度，给陆凛骂她的借口。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苏晚卿被渴醒，浑身酸痛，喉咙干得冒烟。她挣扎着想起来倒水，却因为头晕又跌坐回床上。
就在这时，房间门铃响了。
这么晚了，会是谁？
她强撑着走到门口，透过猫眼一看，愣住了。
门外站着的是陆凛。他穿着睡衣外套，头发凌乱，脸上带着惯有的不耐，手里却提着一个……药袋？
苏晚卿打开门。
陆凛看到她烧得脸颊通红、虚弱无力的样子，眉头皱得更紧，语气很冲：“就知道你会病倒！麻烦！”
说着，他把手里的药袋粗鲁地塞进她怀里：“退烧药，感冒药，自己看说明书吃！别明天爬不起来耽误拍戏！”
苏晚卿抱着药袋，看着眼前这个嘴硬心软、半夜给她送药的男人，心脏某个角落，突然柔软地塌陷了一块。
“谢谢。”她轻声说，声音有些沙哑。
陆凛似乎被她这难得的柔和态度弄得一愣，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嘟囔了一句：“……笨死了。”
然后，转身就走，脚步甚至有些匆忙。
苏晚卿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看着怀里各种各样的药，甚至还有一盒润喉糖，忍不住低头，轻轻笑了起来。
这个“疯批”导演。
好像……
真的有点口是心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