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光着脚跑到门前，从猫眼看见药店赵老板被三个壮汉按在泥水里，他的金项链在闪电中晃荡。
“过期药害死人！”
为首的壮汉一脚踹在赵老板肚子上。老头呕出一口血，手里还死死攥着个布袋，从中露出半截人参须子。
我皱了皱眉，幸好不是冲我来的。
小七跳上窗台，顺着它的视线，我看见老张撑着黑伞站在巷子口。雨水顺着伞骨流下，在他脚边汇成小小的漩涡。
再回头，赵老板已经不动了。那几个人抢了布袋就跑，却把金项链扔在水坑里——还没到末世呢，人人都清楚黄金已经不如一包消炎药值钱了。
清晨的雨小了些，我拎着铁桶去接檐角水。
积水表面浮着层蓝色薄膜，用树枝挑起来看，像撕碎的保鲜膜。
隔壁单元的小女孩趴在窗台上看我。
“阿姨。”
她指着我的桶，圆眼睛闪闪的。
“水里有个小月亮。”
我低头看去，水洼倒映着被云层分割的太阳，边缘闪着蓝绿色。更奇怪的是，所有积水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流动，在城南形成一条发光的细线。
“别玩雨水！”她妈妈突然把她拽进屋。
窗台上那盆多肉不知何时长满了蓝色斑点，像发霉的馒头。
回到家，我发现小七把七个铜钱排成了箭头状，也对着城南。
我翻开《凤临九州》，萧烬的批注在眼前清晰：
“水脉引路，当赴七星。”
当赴七星……我在心里思忖着，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林妍今天穿了那双带铆钉的短靴，踩在水洼里的声音像在戳漏气的轮胎。
“新新！开门！我给你带药来了！”
和她认识这么多年，我最近才发现她脸皮有多厚，可恨现在的我也没能力直接撕破脸。
我瞥了眼监控，她手里拿着的正是老张发的蓝色药丸。陈明站在她身后两米处，看似随意地踢着石子。
“马上！”
我故意踢翻凳子制造忙乱的假象，同时把最后一条钓鱼线缠在门把手上。
小七蹲在货架顶上。
门开的瞬间，林妍身上的香水味混着雨腥气扑面而来。她今天的蓝色挑染更浓了，发梢还沾着冰雹融化后的水珠。
“想死你啦！”
她张开双臂要来拥抱，我假装被门槛绊倒躲开。
眼睛瞥到她腰间别着的消防斧，斧柄上缠着一截褪色的红布，那是我母亲围巾的料子。
陈明直接越过我走向货架，防护服发出塑料摩擦的声响。他弯腰检查发电机时，领口滑出半截表链，父亲那块老上海表的表盘我绝不会认错。
我攥紧拳头。
林妍用指甲叩着我刚做好的雨水过滤器，玻璃瓶里的活性炭簌簌作响。
“听说你要去冰岛？这种时候还想着净化水呢？”
下一秒她立刻翻脸，抬脚踹翻装置。
“末世先杀圣母，你懂吗？”
玻璃碎裂的声音像某种信号，陈明猛地掀开发电机防尘布，而小七从货架顶一跃而下，准确踩中遥控器。
仓库里的冷藏车发出“嘀”的电子音，车门自动滑开。
林妍眼睛一亮：“我就知道你还藏着——”
她话音未落，陈明已经冲进去。
就在他手指碰到纸箱的瞬间，车门“砰”地锁死。温度显示器上的数字急速下跌：-5c、-10c、-15c……
“你干什么！”
林妍的甜美面具终于碎裂，去掏腰间的斧子。
我抢先一步抓起桌上的薄荷茶泼向她。液体接触她发梢的蓝色染剂，立刻冒出刺鼻的白烟。
我忽然对她说：
“大二冬天，我发高烧，你翻墙出去给我买药。”
她的手指摸向后颈，那里露出tS-7纹身的一角。
“记得药店阿姨说什么吗？”
林妍瞳孔收缩了一瞬。
那年药店阿姨说我们像亲姐妹，而现在她正用我母亲的围巾缠斧柄，她的伥鬼男友还抢了我父亲的怀表。
冷藏车里传来沉闷的撞击声。陈明的防护面罩贴在玻璃上，哈气结成了霜。
他之前翻找过的纸箱全是我做的陷阱——标着“抗生素”的盒子里装着过期的止泻药，而他们抢走的“发电机”其实是哥哥改装的电磁脉冲器。
“哈哈哈！”
林妍突然诡笑起来：
“你以为就你能做梦？老张才是先知！”
我的手指颤了颤，我做梦的事谁也没告诉，那她会知道萧烬吗？
短暂的沉默后，暴雨中传来奇怪的嗡鸣声。
我们同时转头，看见老张给的药丸在林妍手里溶解，蓝色液体淌到地上，在积水里蜿蜒成箭头形状，直指城南。
冷藏车的铁门在身后重重关闭时，我后知后觉地闻到了那股苦杏仁味。
陈明竟然跑出来了？！
“蒋作家倒是挺有能耐。”
他说话时喉结上下滚动，锁骨下方那七个针眼组成的北斗七星图案随着肌肉收缩微微变形。
“可惜总爱多管闲事，还知道得太多了！”
陈明步步紧逼，我后背紧贴着冰凉的货架，手指摸到半截腌菜坛碎片。
几天前在超市废墟捡的这个粗陶坛子，现在裂口正好形成锯齿状的刃。
小七在我脚边炸开毛发，碧绿猫眼在黑暗中收缩成细线。
“你们tS-7的人是不是都有这种标记？”
我故意用发抖的声音问，同时用碎片边缘悄悄磨蹭绑住手腕的塑料扎带。
冷冻猪肉的腥味混着柴油味直冲鼻腔，货架上结着厚厚的蓝冰晶，是在这种气候下自然形成，我没有清除，总觉得留下或许会有用处。
陈明忽然剧烈抽搐，针管当啷掉在地上。
他佝偻着腰咳嗽，防护服领口蹭到的蓝冰晶滋滋冒着白烟。
我趁机挣断扎带，抓起旁边冻硬的猪腿骨砸向车厢顶部的应急灯。
爆裂的灯管里镁粉四溅，陈明惨叫一声捂住面具。
小七像道黑色闪电扑向他后颈，利爪撕开防护服接缝，瞬间更多针眼暴露出来，从锁骨延伸到脊椎，排列成某种图形。
“别碰那些蓝冰晶！”
我拽回小七时，猫爪上已经沾了荧光液体。
冷藏车开始倾斜，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爆炸声。
我抱着小七跑到角落，透过结霜的观察窗，能看到超市方向腾起的蘑菇云里缠绕着绿色电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