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狩猎前一日,楚知夏扮作小厮混入猎场探查。
猎场的风跟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楚知夏把小厮帽往低了压了压,心里直犯嘀咕。
身上这套灰布短打是她让丫鬟改的,宽大的袖子里藏着把小匕首,后腰还别着半截铜管,这是她跟太子哥哥约好的暗号,实在没辙了就吹个杀猪调,保准三里地外都能听见。
“早知道猎场这么大,昨天就该让太子哥哥画张地图,”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茅草往前走,差点被石头绊倒,“搞阴谋还选这么偏僻的地方,不知道本公主是路痴吗?搁现代早打开导航了。”
正碎碎念着,前头忽然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一片芦苇荡在风里摇得跟绿波浪似的,正是猎场边缘的饮马湖。
楚知夏猫着腰钻进芦苇丛,脚下忽然踢到块松动的土坷垃。
她心里咯噔一下,蹲下来扒开表层的枯草,底下的泥土果然是新翻的,还带着湿乎乎的潮气。
“这荒郊野岭的,谁会在湖边翻土?”她摸出匕首往土里戳了戳,碰到个硬邦邦的东西,使劲一撬,竟挖出个黑陶罐。
罐子是空的,可内壁沾着层黏糊糊的东西,闻着有点像杏仁混着花香。
楚知夏眉头一皱,这气味她在暗卫的密报里见过:“血月教的迷药“醉春风”,据说沾着点就浑身发软,比现代的麻醉剂还霸道。”
她又往旁边挖了挖,好家伙,底下竟埋着数十个一模一样的陶罐,整整齐齐排得跟军训的学生似的。
“这是打算用迷药把所有人放倒?”
楚知夏摸着下巴琢磨,忽然想起自己讲过的有机化学,“不对啊,这玩意儿得烧着了才管用,埋在土里能有什么用?”
正想着,芦苇丛外传来马蹄声,她赶紧把陶罐塞回土里盖好,往深处挪了挪,透过芦苇缝往外看。
只见三皇子的贴身侍卫阿里木带着两个黑衣人站在湖边,那两人穿着血月教标志性的红边黑袍,手里还拎着只扑腾的信鸽。
楚知夏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这阿里木是西域来的,据说跟血月教关系不一般,没想到真掺和进来了。
“圣女说了,等围猎到一半,就把这些罐子搬到上风处,”阿里木的声音隔着芦苇传过来,带着浓重的口音,“点火后往太子的营帐那边扇,保证让他身边的侍卫全软成面条。”
一个黑袍人嘿嘿笑起来:“还是圣女高明,用空罐子先占地方,等明儿一早再换装满药的来,就算有人查到也只当是废罐子。”
楚知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计谋也就骗骗古代人,换现代早就被监控拍下来了。”
她正想悄悄退出去,忽然听见阿里木又说:“对了,白桦林那边的机关都弄好了?”
“放心吧,”另一个黑袍人拍着胸脯,“那棵老松树上的引线全换成了棉线,只要太子的人一碰,保准断得悄无声息。到时候等他进了林子……”话音越来越低,楚知夏只看见那人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她心里咯噔一下,白桦林是明天围猎的必经之路,太子哥哥负责的西侧布防就设在那附近。
楚知夏悄悄往后挪,想先去白桦林看看,脚下却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哗啦”一声撞断了根芦苇。
“谁在那儿?”阿里木的声音陡然变尖。
楚知夏暗道不好,转身就往芦苇深处钻,宽大的裤腿却被芦苇根缠住。
她急得直跺脚,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翅膀扑腾的声音,回头一看,那只信鸽不知什么时候挣脱了,正往她这边飞过来,爪子上还绑着个小布包,在阳光下闪着点点银光,是磷粉!
“抓住它!”阿里木的吼声越来越近。
楚知夏脑子一热,跳起来伸手去抓信鸽,没想到那鸽子慌不择路,竟一头撞进她怀里。
她下意识抱紧,只听“噗”的一声,爪子上的磷粉包蹭破了,黄色粉末撒了她一袖子。
“在那儿!”黑袍人已经追了过来,手里的弯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楚知夏抓起信鸽往天上一抛,转身就跑,心里把这只惹祸的鸽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跑着跑着忽然脚下一空,竟是冲到了白桦林边缘,眼前正好有棵三人合抱的老松树,树干上缠着圈细细的线,正是暗卫说过的警示引线,此刻却用手指一碰就软塌塌的,果然被换成了一扯就断的棉线。
“原来机关在这儿,”楚知夏赶紧摸出匕首,想把棉线割断重接,身后的脚步声已经追到了近前。
她急中生智,抓起地上的枯枝往旁边扔过去,趁着阿里木他们分神的瞬间,蹭地爬上了松树,躲在茂密的枝叶里。
“人呢?”阿里木的声音就在树下。
“刚才还在这儿,会不会躲树上了?”黑袍人说着就要抬头看。
楚知夏屏住呼吸,忽然想起袖子里的铜管。
她悄悄摸出来,对着树干吹了个短促的调子,这是她跟太子约定的“发现异常”信号。
没想到一吹之下,铜管竟发出“吱呀”一声,像极了夜猫子叫。
“什么声音?”阿里木警惕地环顾四周。
“好像是猫头鹰吧,”另一个黑袍人显然没听过这么奇怪的鸟叫,“管他呢,先去看看信鸽飞哪儿了,那鸽子腿上有给圣女的信。”
脚步声渐渐远去,楚知夏这才敢松口气,低头一看,手心全是汗。
她看着那圈棉线,忽然想起现代的安全绳原理,解下腰间的皮带,混着松枝拧成根粗绳,小心翼翼地替换了棉线。
“这下就算大象来了也扯不断,”她拍了拍手,正想往下爬,忽然听见树下传来个清冷的女声:
“树上的朋友,既然来了,何不下来喝杯茶?”
楚知夏低头一看,差点从树上掉下去,树下站着个穿白衣的女子,乌黑的长发披在肩上,额间点着点朱砂,不是血月教圣女是谁?
更要命的是,她身后还站着两个黑袍人,手里的弯刀正闪着寒光。
“这剧情发展比韩剧还快,”楚知夏抓紧树枝,脑子里飞速运转,“是装成鸟叫还是直接跳下去跑?”正犹豫着,那圣女忽然笑了,声音像风吹过铃铛:
“我知道你是谁,楚知夏公主。三皇子说你聪明得很,果然没骗我。”
她抬手示意黑袍人退后,“不如下来聊聊?我这儿有上好的碧螺春,比宫里的雨前龙井还好喝。”
楚知夏心里冷笑:“聊什么?聊你这假圣女是怎么跟三皇子串通的?”
她摸了摸袖袋里的雄黄粉,忽然有了主意,故意粗着嗓子说:“姑娘认错人了,小的就是个打杂的,上来掏鸟蛋的。”
圣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捂着嘴笑起来:“掏鸟蛋需要带铜管?还会吹血月教的联络哨?”
她忽然收了笑,眼神冷得像冰,“公主还是下来吧,不然我让人把这棵树砍了,大家一起尝尝摔断腿的滋味。”
楚知夏看着树下那把闪着寒光的斧头,知道这女人不是在开玩笑。
她深吸一口气,抓住树枝往下滑,快到地面时故意脚下一滑,“哎哟”一声摔在地上,趁机把铜管往草里踢了踢。
“公主果然身手不凡,”圣女蹲在她面前,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茶杯,“尝尝?这茶里没毒。”
楚知夏盯着那杯茶,忽然想起自己讲过的博弈论:“你要是想杀我,刚才就动手了,不必费这么多事。”
她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咂咂嘴,“嗯,比太子哥哥珍藏的咖啡差远了。”
圣女显然没听过“咖啡”这东西,眉头微蹙:“公主倒是坦荡。既然如此,我也实话说了,三皇子想借围猎除掉太子,我只想借皇家的力量找到血月教的叛徒。我们各取所需,你若不插手,我保你平安。”
楚知夏心里一动:“叛徒?什么叛徒?”
“不该问的别问,”圣女站起身,白衣在风里飘得像朵云,“明日围猎,劝你哥哥别往白桦林深处去。不然……”她没再说下去,但眼神里的威胁显而易见。
看着圣女的背影消失在树林里,楚知夏才摸出藏在草里的铜管,吹了个长长的信号。
“这下麻烦大了,”她望着天边的晚霞,“假圣女变成了真棋子,还冒出个叛徒,这比康德的二律背反还复杂。”
远处传来马蹄声,楚知夏眼睛一亮,只见太子的侍卫正骑着马往这边跑。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心里已经有了主意:“管他什么叛徒不叛徒,明天先拆了他们的迷药罐子,再把这圣女的底细扒出来。本公主可是讲过《孙子兵法》的人,还怕了你们这些装神弄鬼的?”
她跨上侍卫牵来的马,回头望了眼饮马湖的方向,夕阳正把芦苇荡染成金红色,看着平静无波,底下却藏着数不清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