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环运遇刺,王府管家自尽,线索乍现又断。神都的空气仿佛凝固,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武则天给出的十日之限,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于狄仁杰乃至所有可能与“李”字沾边的人的头顶。
狄仁杰回到府中,屏退左右,独坐书房。他需要绝对的安静,来梳理这团乱麻。案头,摆放着王府的平面图、侍卫口供记录、那柄刻有“李”字的匕首拓印,以及从管家指甲中提取的奇异香料样本。
“刺杀……嫁祸……灭口……”狄仁杰喃喃自语,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停在寝殿的位置。“刺客武功极高,熟悉王府布局,能精准避开巡逻,直取目标……这绝非外贼所能为,必有内应。管家,恐怕不止是知情,甚至可能是策划环节的一环,故而遭灭口。”
“而那‘李’字标记,太过刻意,反而显得虚假。但凶手为何要选在此刻?仅仅是为了呼应‘洛河献碑’的谣言,将水搅浑吗?”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阴沉的天色,“不,没那么简单。武环运虽被禁足,但其势力犹存,对幕后黑手而言,或许仍有利用价值,或许……成了需要抛弃的累赘。杀他,是为了阻止我顺着‘洛河献碑’的线查到他身上,是为了掐断可能暴露的线索!”
想到这里,狄仁杰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对手在害怕!害怕自己即将触碰到核心秘密!所以才会如此狗急跳墙,不惜用刺杀亲王这等极端手段来阻挠调查,并试图将祸水东引。
“元芳!”狄仁杰唤道。
李元芳应声而入:“大人,有何吩咐?”
“两件事,需即刻去办。”狄仁杰语速加快,“第一,加派人手,严密监控所有李唐宗室重要成员的府邸,特别是与武环运有过节或曾被其打压者。并非怀疑他们,而是要防止幕后黑手继续栽赃,或者对这些宗室不利,进一步坐实‘李姓作案’的假象!”
“明白!第二件呢?”
“第二,重点查那奇异香料的来源。凶手或指使者可能使用这种特殊香料,这是目前最实在的物证。同时,重新梳理管家近期的所有行踪、接触的人,尤其是他自尽前最后一段时间见了谁,去了哪里,哪怕是最微小的细节也不能放过!”
“是!末将亲自去查香料!”李元芳领命而去。
狄仁杰则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份侍卫口供。昨夜那辆停在王府后巷的神秘马车……这或许是另一个突破口。他提笔写下几行字,密封好后交给曾泰:“曾泰,你持我名帖,秘密拜访洛州刺史,请他协助排查昨夜子时前后,在王府周边街巷出现过的所有车辆,尤其是符合侍卫描述的那种无标识马车。”
“学生这就去办。”曾泰接过密信,匆匆离去。
安排已定,狄仁杰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更是一场与隐藏于黑暗中的狡猾对手的智力博弈。
接下来的两日,神都表面波澜不惊,暗地里却暗流汹涌。李元芳那边传来消息,那奇异香料极为罕见,产自西域,通常只有皇宫内府和少数几家顶级王公贵族才能享用。这无疑缩小了排查范围,但也将嫌疑指向了更高层级。
曾泰通过洛州刺史的暗中协助,排查了数百辆马车,最终锁定了一辆曾在案发时段出现在王府后巷附近的黑色马车,但车主信息模糊,似乎用了假身份,车辆最后消失在城南繁华市井中,线索再次中断。
而就在狄仁杰苦苦追寻线索时,朝中已是暗流涌动。武环运遇刺,人心惶惶,一些人开始急于寻找新的靠山。而李唐宗室方面,则倍感压力,风声鹤唳,生怕祸及自身。弹劾李姓官员“心怀怨望”、“图谋不轨”的奏章开始零星出现,虽然都被武则天暂时压下,但紧张气氛日益浓厚。
第四日傍晚,李元芳带回了一个关键信息:“大人,查到了!那种西域香料,近一个月内,除了宫中用度外,只有武懿宗府、许国公府,以及……太平公主府上有过采购记录!”
武懿宗、许国公武攸暨皆是武家重要人物,太平公主则是武则天最宠爱的女儿,地位尊崇。这三个地方,任何一处都非同小可。
“太平公主……”狄仁杰眉头微蹙。这位公主殿下聪慧敏锐,权势日盛,但其立场有时颇为微妙。
“大人,我们是否要……”李元芳试探着问。
“不可贸然行动。”狄仁杰摆手,“仅凭香料采购记录,根本无法证明什么,反而会打草惊蛇。我们需要更直接的证据,将香料与刺杀事件联系起来。”
就在此时,曾泰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恩师!有发现!学生重新梳理管家社会关系,发现他一个远房侄子,在城南一家名为‘醉仙楼’的酒肆做伙计。据那侄子说,管家遇害前三日,曾独自一人去过醉仙楼,在二楼雅间见了一个人,但侄子没看清那人样貌,只记得……那人身上似乎有一股淡淡的、很好闻的异香!”
醉仙楼!异香!
狄仁杰眼中精光爆射!线索开始交汇了!
“元芳,立刻秘密控制醉仙楼的掌柜和所有伙计,尤其是二楼的服务人员!仔细询问那天雅间客人的情况,哪怕只有一个轮廓、一个习惯动作,也要问出来!”
“是!”
夜幕降临,狄仁杰的心却渐渐亮堂起来。他感觉,自己正在一步步逼近真相。然而,他也深知,对手绝不会坐以待毙。距离十日之限,只剩下六天。这最后的六天,必将是步步杀机,惊心动魄。
他走到案前,铺开一张白纸,开始将所有的线索、人物、时间点一一列出,试图勾勒出那张隐藏在幕后的巨大关系网。香烟袅袅,烛火摇曳,映照着狄仁杰坚毅而深邃的面容。神都之夜,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