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这些都是警方内部的侦查进展和敏感信息,怎么会如此轻易地透露给他这个“受害者”?
苏进这次来,到底是想了解情况,还是另有所指?
“警察同志,”陈云斟酌着开口,语气谨慎,“您这次专程过来,告诉我这些,是想找我了解什么新情况吗?还是……”
苏进看着陈云警惕的样子,忽然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玩味,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陈云同志,其实你很聪明。有些话,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
他收敛了笑容,正色道,“单顺博在哈尔冰经营多年,涉足皮毛、药材、甚至一些灰色产业,闹出的事情不少,民怨也有。
我们警方,包括一些有正义感的同志,早就想将他和他背后的靠山绳之以法。只是苦于他行事狡猾,证据难以获取,加上一些阻力,才一直没能取得突破性进展。”
苏进玩味的笑笑,“陈云同志,其实你很聪明。有些话,我也不兜圈子,单顺博在哈尔冰闹出不少事情,其实我们早就想将他们绳之以法。只是苦于无证据,这才一直没有行动。这次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对我们来说是一次机会,只是单顺博这人太狡猾了,用了这种狠招。”
陈云沉默着,大脑飞速运转。
苏进这番话,信息量巨大,也印证了他的一些猜测。
陈云沉默着,还是觉得眼前这警察话里有话,难道他教唆那些混混的事情,已经被对方察觉了?
苏进似乎看出了陈云内心的疑虑和紧张,他摆了摆手:“陈云同志,你不用紧张。从法律和案件本身来说,你是明确的受害者。就像你刚才安慰你爱人说的,你没做亏心事,自然不用担心。我这次来,除了告诉你案件的新进展,最主要的目的,是想顺便提醒你一下。”
他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单顺博虽然进去了,但他背后的靠山还在,能量不容小觑。这次案件因为你的‘被动卷入’而出现重大突破,难保不会有人因此记恨上你,甚至将你视为眼中钉。接下来一段时间,你和你家人的安全,需要格外注意。我听说你并不是哈尔冰本地人?”
陈云心中一震,明白了苏进的暗示。
这是在提醒他,可能会有人报复,甚至建议他暂时离开哈尔冰避避风头。
他点了点头,郑重道:“多谢苏警官提醒。等我们制衣厂这批新衣服找到销路,处理完手头紧要的事情,我会考虑带家人暂时离开哈尔冰一段时间。”
苏进满意地点点头,似乎达到了此行的目的。
他不再多说,拍了拍陈云的肩膀:“行,那你自己多保重,提高警惕。我就先走了,有什么异常情况,随时可以联系我。”
看着苏进坐上警车,蓝红警灯闪烁几下后逐渐驶远,最终消失在街道尽头,陈云脸上的平静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深知,扳倒一个单顺博,并不意味着前路就此一帆风顺。
省城的水,依然很深。
从医院回到制衣厂,赵雪梅看着丈夫凝神思索的侧脸,心里还是有些七上八下,忍不住轻声问道:“当家的,警察同志那边真的没再说什么吗?会不会……”
她怕单顺博那边还有后手,或者警察会深究某些细节,牵连到陈云。
陈云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而有力,眼神给予她肯定的安抚:“放心,雪梅,我没事。警察那边只是正常走程序,了解情况。单顺博和赵强证据确凿,他们自己狗咬狗还来不及,扯不到我身上。现在要担心的,是咱们厂子下一步怎么走。”
他转向一直在车间忙碌、脸上带着疲惫却眼神专注的方柱同:“老方,咱们这批新款的样衣,按照现在的进度,最近几天能全部赶制出来吗?”
方柱同摘下沾了线头的眼镜,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在心里快速盘算了一下车间的人手、物料和进度,沉吟道:“如果让大家稍微加点班,把火烧毁部分耽误的时间抢回来,应该能在三四天内,把第一批成衣做出来。样衣的话,修改好的那几套,已经可以用了。”
“嗯,那就好。”
陈云点了点头,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衣服做出来是第一步,关键是要卖出去,要换成钱,要让市场认可我们‘白湖’的牌子。现在单顺博这个最大的绊脚石被抓了,他之前可能对某些百货公司、供销社施加的影响力会减弱,这对我们打开销路是个机会。我这两天再跑跑,想想办法。”
他顿了顿,看向方柱同,语气变得格外郑重:“不过老方,有一点我们必须坚持。之前我们商量好的、给经销商的批发价格,是我们的底线,绝对不能退让。
我知道现在厂里资金紧张,急于回款,但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自降身价。
如果我们一开始就把价格压得太低,以后想再提起来就难了,而且会让别人觉得我们的东西不值钱,品牌形象就毁了。
如果哪家百货公司或者供销社谈不拢,觉得我们的价格高,那就换一家谈。
省城这么大,总会有识货的、愿意合作的。”
方柱同脸上露出些许犹豫。
作为曾经的承包者,他太清楚资金链的重要性,也太明白在谈判中适当的妥协有时是必要的。
他迟疑道:“陈厂长,你说的道理我懂。可是现在咱们确实需要尽快打开局面,回笼资金。适当降低一点价格,哪怕每件少赚一两块,先把货铺出去,把名声打响了,以后再慢慢提价,是不是更稳妥一些?我怕咱们太坚持,会把机会挡在门外。”
陈云摇了摇头,态度很坚决:“老方,你的担心我明白。但这不是一两块钱的事,这是原则和底线。我们做的衣服,从设计、选料到做工,都投入了心血,对得起这个价格。
如果我们自己都对自己的产品没信心,轻易就降价,那别人更不会看重我们。
一旦开了降价的口子,以后就会陷入无休止的价格战,甚至被经销商牵着鼻子走,那样我们一样办不下去,而且会死得更快。
我们要做的,是让市场认可我们的价值,而不是靠低价去乞求订单。”
他看着方柱同,目光坦诚而坚定:“我知道现在难,但越是难的时候,越要守住根本。相信我,也相信我们的产品。销路的问题,我来想办法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