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七年一月十四日,山城的冬日难得露出了暖阳。南开中学的校园里弥漫着期末特有的气氛——既有解脱的轻松,又有对成绩的忐忑。
在初二年级的光荣榜前,人群发出一阵见怪不怪的惊叹。
肖镇的名字高悬榜首,总分仅差四分就全科满分,继续稳坐全区第一的宝座。
“差四分满分?这小子是故意的吧?”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语气中带着无奈的佩服。
他旁边的同学笑了:“听说物理最后一道大题,他用了三种解法,还附上了误差分析。扣的那四分,估计是卷面分——嫌他写得太多了。”
文强挤在人群中,找到自己的名字——班级第五,年级第三十二。
他黝黑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对这个成绩相当满意。
肖镇说得对,他确实是个理科苗子,数理化几乎满分,失分全在语文和政治上。
“二哥,后年分科,你绝对能冲c9。”肖镇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仰头看着光荣榜,“只要不贪玩、不早恋。”
文强揉了揉表弟的脑袋:“放心,我现在眼里只有数理化。”
不远处,刘淑芬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名字——班级第九。
在南开实验班能保持这个名次已属不易,但她的眉头还是微微蹙起。
肖镇走过去:“淑芬姐姐,你已经很厉害了。”
刘淑芬苦笑着摇摇头:“跟你们比还差得远。”她是真正的小镇做题家,小学时连本课外书都是奢望。
直到母亲刘彩霞的养殖场越办越大,家里条件才逐渐改善。
如今的彩霞养殖场已是沙坪坝区最大的养鸡、肉兔养殖场,刘家村也成了市郊闻名的养殖大村。
省城和贵阳的客商都慕名而来,预计明年春耕后,全村将迎来一波建房高潮。
“我大舅说,你们村好多人家都在咨询建房的事。”肖镇说,“我建议他找村里商量,集中建房,形成居民聚居区,把养殖场统一规划。
外地客商来了,有吃住的地方,说不定还能形成交易市场。”
刘淑芬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我晚上就跟我妈说。”
临出校门时,刘俊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塞给肖镇一把崭新的口琴。
“这是?”肖镇疑惑地看着他。
刘俊不好意思地挠头:“谢谢你上次在寝室跟我们说的那些……我回家跟我爸聊了聊,他后来主持编了全市初高中的生理卫生科普小册子,工作做得突出,从教委调到宣传部,还升了一级。”
肖镇忍俊不禁:“所以这是谢礼?”
“算是吧。”刘俊真诚地说,“我爸说,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谢谢你,小镇。”
家庭的温暖与离别
回到朝天门家里,喜庆的气氛扑面而来。
“两个读书郎回来啦!”张艳梅洪亮的声音响彻堂屋,“快把成绩单拿来瞧瞧!”
肖镇和文强乖乖递上成绩单。外婆戴上老花镜,仔细端详后,脸上笑开了花:“好!好!都是好样的!”说着从怀里掏出两个厚厚的红包,“一人一万,好好读书!”
大舅文云仁和二舅文云义也各拿出一万块奖励。
文云仁拍着文强的肩:“听小镇的建议,我准备在青木关投资建个交易市场。
钱存在银行里吃利息,不如拿出来做点实事。”
文云义则对肖镇说:“你文明哥和关佳慧复婚了。那小子,总算办了件明白事。”
肖镇会心一笑。他知道关佳慧为此激动不已,而那位一直想从女儿身上捞好处的张女士,见无利可图,只好带着儿子去洛杉矶自谋生路了。
肖正云给的奖励虽不如孩子两个舅舅们阔绰,但每人一千元也是大手笔了。
她挺着大肚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你姑父现在到处接飞刀,说是要给孩子多攒点奶粉钱。”
其实,这是长辈们提前给的压岁钱——大家都知道,今年春节肖镇可能不在重庆过了。
一月十七日,探索者号顺流而下,抵达浦东大禹花园别墅的临江码头。
船刚靠岸,肖镇就看见栈桥上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崭新87式军大衣的肖正堂。
“爸爸!”肖镇像只小鸟般飞扑过去,紧紧抱住父亲。
肖正堂一把将儿子抱起,掂了掂:“又沉了不少,也长高了一点。”他转向文强,“小强有173了吧?镇上娃也151了。”
文强笑着点头:“小姑父,可他还是班里最矮的。”
“毕竟小五六岁嘛。”肖正堂一手牵一个,“走,回家去,这江风真凉。”
回到温暖的别墅,肖镇迫不及待地问:“爸爸你怎么来上海了?我写的书你看了吗?”
“第一时间就看了。”肖正堂眼中满是骄傲,“《隐秘而伟大》和《扬子江》,我们国防大学几乎人手一本。哎呀,我幺儿还有这等文学天分!”
“小case而已。”肖镇故作淡定地摆摆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到处弄食品厂。”
肖正堂揉了揉儿子的头,“对了,又有一批老部队的农村战友转业,你让邱成接收一下。”
“多少人?”
“三千四百多人。”肖正堂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爸爸马上要去西南边境实习了。你说,我还要继续读博士吗?”
“有军事学博士学位了?”
“有了。”
肖镇坐直身体,认真地看着父亲:“我建议您还是下部队带兵的好。博士以后可以读在职的,不耽误事。”
他心里清楚,实战经验在未来将是重要的晋升指标。一九八七年了,必须抓紧时间。
肖正堂若有所思地点头。
文强担心地问:“小姑父,你又要带兵打仗了?”
“军人当兵吃国家粮,本来就要上战场。”肖正堂语气平静,“这次主要是拔点和排雷。任务不复杂,就是繁琐麻烦。”
肖镇突然凑近,抱住父亲的胳膊:“老汉儿,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可以不用人走进雷场和拔点。”
“说说看。”
“您知道我们家有跨越摩托车吧?我想用摩托车发动机改造成无人机,从天而降专门拔点。
有侦查型,也有查打一体型。这种东西,总比用战士们的生命去填划算得多。”
肖镇越说越兴奋,“还有扫雷的,我也用无人机装探测设备,功率开大保证无死角扫描,然后把数据传给多管扫雷器,大面积排雷。后面再让排雷部队扫漏网之鱼。效率高多了!”
肖正堂眼睛一亮:“这个思路不错。”
“我可以让跨越厂先支持一百套三百到五百cc的发动机,专门改小、换材料。
还好有一部分风洞可以用了,先去风洞吹无人机构型,确定了再加装其他模块。”肖镇继续说,“炸弹也要重新设计,威力一定要大,单个体积要小。”
“要这么大排量的?”
“您以为嘉陵厂那种五十cc的弯梁打屁摩托发动机能军用?”肖镇翻了个白眼,“咱们又不是阿富汗的游击队。”
为了让父亲平安归来,肖镇决定透露更多。
他连夜写下辐射炸弹、辐射火箭弹的技术要点交给肖正堂。至于导弹战斗部,他相信全国的军工专家自有办法。
第二天,肖正堂开着路虎,陪儿子和内侄逛了一天上海。
在外滩,他给两个孩子买了糖葫芦;在城隍庙,他请他们吃了南翔小笼包。每一个瞬间,都透着临别前的珍惜。
一月二十日,肖正堂提桶跑路了。
临行前,他把新武器设想和参数交给上级,然后和同学一起飞往南方。
今年,肖家无法团圆过年了。肖正堂嘱咐文云淑早点回重庆照顾待产的妹妹肖正云。
新的生命与新的开始
一月二十四日,肖镇和文强乘坐湾流私人飞机降落在江北机场。
这是该机场启用后首次接待私人飞机,大禹集团占有其49%的股份。
飞机刚停稳,李卫国就迎了上来:“镇娃儿,强娃儿,快!你姑妈生了!”
三人直奔附二院产科病房。推开房门,只见肖正云虚弱地躺在床上,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光彩。旁边的婴儿床上,一个粉嫩的婴儿正安静酣睡。
“姑妈!”肖镇轻声唤道。
肖正云睁开眼,露出温柔的微笑:“来看看你们的小表弟。”
刘锦州站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我给他取名刘邙,结果被我爹一个锅盖拍过来,说像流氓。后来改叫刘渝了。”
肖镇小心翼翼地抱起襁褓中的婴儿,那双清澈的眼睛正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刘渝,欢迎来到这个家。”肖镇轻声说。
窗外,夕阳西下,把天空染成一片暖橙。新的生命降临,而远在边境的父亲,正在为守护这份和平而战。
肖镇知道,他的责任更重了——不仅要继续他的文学和商业之路,还要照顾好这个家,让前线的父亲无后顾之忧。
他把小表弟轻轻放回婴儿床,掏出笔记本,开始规划接下来的日程:《红色》的创作、嘉信食品的生产线调试、跨越厂无人机的研发……
这个寒假,注定不会轻松。但对肖镇而言,这不过是成长路上的又一段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