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楚王府的书房里，依旧灯火通明。
顾长生靠在椅子上，揉着发胀的太阳穴，面前的桌案上，摆着龙慕溪下午仓皇留下的那份训练图。
但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他的脑海里反复回想着下午龙慕溪那失魂落魄的模样，以及他从她身上感知到的那股复杂而强烈的情绪。
‘嫉妒......悲伤......’
‘她到底在嫉妒什么？嫉妒我要有新孩子了？还是嫉妒......我有一个家？’
顾长生不是不通男女之情的傻子。
龙慕溪看他的眼神偶尔流露出的那种异样光彩，他其实早就有所察觉。
只是，他一直以为那只是出于一个将领对一个明主的崇拜和敬仰。
可今天看来，似乎......不止于此。
这就麻烦了。
顾长生感到一阵头疼。
他喜欢美女，也从不掩饰自己对美女的欣赏，但前提是不能影响他的大业。
龙慕溪是谁？
是他麾下唯一的水师统帅，是未来他征伐天下的重要一环，她的地位无可替代。
这样一个重要的将领，如果对他产生了男女之情，那带来的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这会让她在战场上做出错误的判断，会让她和秦凌霜之间的矛盾变得无法调和，更会让整个北境军的指挥体系出现巨大的裂痕。
‘不行，必须想办法把这苗头掐死在摇篮里！’
顾长生心中打定了主意。
可该怎么掐？
直接找她谈？告诉她“我们不可能，你死了这条心吧”？
以龙慕溪那刚烈的性子，怕是会当场翻脸，直接挂印而去。到时候，他上哪儿再去找一个江龙王来？
冷处理？疏远她？
也不行。他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水师的整编和训练离不开她。
一时间，即便是智计百出的顾长生，也感到了一阵棘手。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秦凌霜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走了进来。
她已经换下了戎装，穿上了一身素雅的常服，少了几分沙场的肃杀，多了几分妻子的温柔。
“夫君，夜深了，还在为军务烦心？”
她将参汤放到顾长生手边，轻声问道。
“嗯。”
顾长生点了点头，端起参汤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流遍全身，让他紧绷的神经舒缓了不少。
“是为龙提督的事？”秦凌霜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顾长生握着碗的手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秦凌霜的表情依旧清冷，但她的眼神却仿佛能看穿一切。
“你也看出来了？”顾长生苦笑道。
“我与她日日都在一起操演，她那点女儿家的心事，就算藏得再深，又岂能瞒得过我？”
秦凌霜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一丝一毫的嫉妒。
“那你......”顾长生有些迟疑地看着她。
“夫君是想问我，会不会嫉妒？”
秦凌霜仿佛知道他想说什么，替他问了出来。
她走到顾长生身后，伸出那双常年握枪，指节分明却依旧纤细的手，轻轻地为他按揉着太阳穴。
“夫君，你忘了我们的初夜，我对你说过的话了吗？”
顾长生一怔。
他当然记得。
那晚，她冷若冰霜，告诉他，她嫁给他不过是权宜之计。
“我嫁你，是为了稳住秦家，稳住北境。从那时起，我秦凌霜就不再仅仅是一个女人，更是北境的守护者。”
秦凌霜的声音，清晰地在顾长生耳边响起。
“我的眼中，看到的不该只是儿女情长，更应该是北境的江山，是夫君你的千秋霸业。”
“龙慕溪是百年难遇的水战奇才，是夫君你一统天下的重要臂助。我若是为了区区女儿家的嫉妒之心，就与她内斗，排挤她，那置夫君的大业于何地？置北境数万将士的性命于何地？”
“我还没那么蠢。”
这番话，说得顾长生心中震动不已。
他转过身，握住秦凌霜的手，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从她的身上，他感知到的，是纯粹的“忠诚”、“爱慕”和一种名为“责任”的厚重情感。
没有一丝“嫉妒”或“怨怼”。
这就是他的妻子，秦凌霜！
她或许不善言辞，或许不懂风情，但她的格局，她的胸襟，却足以让天下九成九的男儿汗颜！
“凌霜，我......”顾长生心中感动，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夫君，你不必如此。”
秦凌霜抽回手，脸上难得地泛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红晕，
“我今夜来，不是为了向你表功，而是想提醒你。”
她的神色重新变得严肃。
“龙提督是水师的魂，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一个心不稳的统帅是军队最大的隐患。”
“她对你的情愫，就像一颗埋在军中的炸药。现在或许没事，但一旦到了关键时刻被引爆，将会给我们带来无法挽回的损失。”
“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
她所说的和顾长生所想的，不谋而合。
“我明白。”
顾长生点了点头，神色凝重，
“可她性子刚烈，我怕处理不当，会适得其反。”
“堵不如疏。”
秦凌霜缓缓说道，
“强行压制只会让她更加痛苦，甚至走向极端。夫君何不给她找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一件足以让她倾注全部心神，再也无暇他顾的事情。”
“你是说......”
顾长生眼中一亮，一个计划的雏形在他脑海中迅速形成。
“没错。”
秦凌霜点了点头，
“与其让她留在江陵，日日看着我们胡思乱想，不如放她出去。”
“让她这只江龙，去更广阔的江河里搅动风云！”
顾长生看着自己的妻子，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自豪感。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