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王芳芳那番话,像一道九天之外的惊雷,狠狠地劈在了张磊的头顶!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耳边只剩下一片巨大的、尖锐的嗡鸣。他脚下一软,要不是及时扶住了身后的办公桌,他恐怕已经瘫倒在地上了。
“不……不可能……”
许久,他才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了这几个字。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这绝对不可能!李姐她……她没有理由这么做!‘磊鑫’也是她的公司,公司要是垮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双眼赤红地瞪着王芳芳,仿佛她才是那个编造了恶毒谎言、试图摧毁他世界的敌人。
他不信。
他不能信!
如果王芳芳说的是真的,那他算什么?他这一年多来,拼死拼活,出卖尊严,甚至抛弃爱情,换来的一切,难道都只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一个为别人做嫁衣的、愚蠢的骗局?!
面对他近乎崩溃的质问,王芳芳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她只是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看着一个重症病人却无能为力的眼神,静静地看着他。
“好处?”她摇了摇头,语气冰冷得像手术刀,“好处就是,在你这头‘现金奶牛’被彻底榨干之前,她可以利用你赚来的钱,去堵上她那个早已烂穿了底的窟窿,让她自己,能在那张奢华的赌桌上,多苟延残喘几天。”
她将电脑屏幕转了回来,十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调出了另外几份文件。
“你过来看。”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只有注册会计师特有的、对数字的绝对冷静。
张磊像一具被线牵引的木偶,脚步僵硬地挪了过去。
“你看这里。”王芳芳指着屏幕上的一份银行流水单,“这是‘磊鑫’公司上个月二十号的流水记录,因为食品厂那块地皮的转让,有一笔一千万的巨款到账,对不对?”
张磊艰难地点了点头。
“然后你看这里。”她的手指,移到了另一份凭证上,“二十二号,也就是两天后,公司的账上,就支出了一笔两百万的‘海外考察费’。我说的没错吧?”
“……是。”
“好,现在,你再看这个。”王芳芳打开了一个加密文件,里面是她通过一些特殊渠道,弄到的“食为天”饭店对公账户的部分流水明细。
“同样是二十二号下午三点十五分,‘食为天’的账户上,收到了一笔两百万的匿名汇款。而这笔钱,在到账后不到十分钟之内,就分别支付给了三家拖欠已久的食材供应商和一家酒水代理商。”
“你再看这个。”她的手指飞快地移动着,“三个月前,‘磊鑫’靠着造纸厂的项目,盈利了一百八十万。三天后,账上支出了一笔一百五十万的‘信息咨询费’。而同一天,‘食为天’的账户,也收到了一笔一百五十万的款项,用途是:偿还银行的短期贷款利息。”
“还有这个,半年前……”
王芳芳不再说话,只是用鼠标,将一份又一份的证据,一条又一条的流水,一组又一组惊人吻合的数字,冷酷地、血淋淋地,展现在了张磊的面前!
每一条曲线的重合,每一个时间的巧合,每一笔款项的对应,都像一把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印在张磊的眼球上,烫得他体无完肤!
他所有的侥幸,所有的不信,所有的自我欺骗,都在这些冰冷的、无可辩驳的证据面前,被击得粉碎!
原来,他引以为傲的每一次成功,他赚回来的每一笔巨款,都不过是为他人作嫁的嫁衣。他像一头被蒙着眼睛的驴,勤勤恳恳地拉着磨,以为自己正在走向光明的未来,却不知道,自己磨出来的所有粮食,都早已被主人,悄悄地运回了她那个早已空了的粮仓。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喃喃自语,失魂落魄地跌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食为天’是咱们县城最好的饭店,生意那么火爆,怎么会……怎么会亏损到这个地步?”
“火爆?”王芳芳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那不过是她营造出来的假象而已。”
“我这几天,托深圳的朋友,调查了一下你这位李姐的背景。”王芳芳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商业案例,“她确实有手腕,有野心。但她的野心,早就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大概从前年开始,她就迷上了去澳门赌博,而且输得很惨。为了翻本,她又在外面借了大量的高利贷,拿去投资什么所谓的高科技项目,结果赔得血本无归。”
“‘食为天’那点利润,早就填不了她的窟窿了。所以,从半年前开始,她就已经在用拆东墙补西墙的方式,勉强维持着饭店的运营。直到……”
王芳芳转过头,深深地看了张磊一眼。
“直到,你出现了。”
“你就像一个从天而降的、完美的救世主。年轻,听话,有能力,最重要的是,对她绝对信任,而且对财务一窍不通。”
“所以,她才不遗余力地捧你,给你车,给你钱,给你所有你想要的光环。因为她很清楚,捧得越高,你就能为她赚越多的钱。你赚回来的钱越多,她能挪去填补自己窟窿的资金,也就越多。”
“而你这个所谓的‘磊鑫’公司……”王芳芳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怜悯。
“从成立的那一天起,它就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公司。”
“它只是一个壳。”
“一个被李姐精心打造出来的、用来吸纳资金、隔离风险的、完美的空壳!”
“所有的业务,所有的合同,所有的应收账款,名义上,都属于这个空壳。但实际上,所有的现金流,都被她牢牢地攥在自己手里,随时可以抽走。”
“一旦有一天,她那个无底洞再也填不上了,或者说,她赌输了,决定跑路了。她只需要把‘磊鑫’这个空壳往前一推,宣布破产。那么,所有因为资金链断裂而产生的债务,所有的烂摊子,都将由你这个公司的法人代表,一个人来背!”
“而她,李总,则可以拿着她早就转移干净的资产,拍拍屁股,人间蒸发,和你撇得一干二净!”
王芳芳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最锋利的、淬了冰的凌迟刀,一刀一刀,将张磊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割得血肉模糊。
他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李姐从来不让他插手财务。
为什么她总是用“你不懂”来敷衍他的疑问。
为什么每一次,当他试图反抗时,她都会用那种看“东西”的眼神看着他。
原来,他真的只是一个东西。
一个被利用得彻彻底底的、随时可以牺牲掉的、愚蠢的工具!
他一直以为的靠山,他一直以为的情人,他一直以为的、能带他走向权力之巅的领路人……
从头到尾,都只是在利用他!
那些看似提携的背后,都隐藏着最冷酷的算计!
那些看似亲密的温存,都包裹着最恶毒的陷阱!
“啊——!”
一声压抑了巨大痛苦和愤怒的、不似人声的野兽般的咆哮,猛地从张磊的喉咙里爆发了出来!
他猛地站起身,像一头发了疯的公牛,将办公桌上所有的一切,文件、电脑、茶具……全都狠狠地扫落在地!
“哗啦——!”
“噼里啪啦——!”
昂贵的紫砂茶具,在地上摔得粉碎。厚厚的合同文件,像雪花一样,散落了一地。
整个奢华的办公室,瞬间一片狼藉。
而他,就站在这片狼藉的中央,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身体因为极度的愤怒和绝望,而剧烈地颤抖着。
他从最初的震惊、不信,到愤怒,再到此刻……只剩下了一片深入骨髓的、冰冷刺骨的寒意。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最可悲的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