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风裹着江南最后的湿润，掠过江念初校服裙摆时，她正低头把最后一本高三课本塞进纸箱。教室后排的吊扇转得慢悠悠，粉笔灰在斜斜的阳光里浮沉，讲台上“毕业快乐”的横幅被风吹得轻轻晃——今天不仅是她高中毕业的日子，更是她十八岁的生日，一场从深圳宝安机场出发、跨越千里的东北成人礼，正等着她和家人开启。
“江念初！”后桌男生把毕业纪念册拍在她桌上，“最后一页必须写满，不然等你从哈尔滨回来，我天天堵你家楼下要债！”她笑着翻开本子，笔尖刚触到纸，口袋里的手机就震了，屏幕上“爸爸”两个字暖得发烫。
“念念，收拾好了吗？”江哲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藏不住的雀跃，“你外婆把你爱吃的冻梨装了三个保温箱，说老家地窖存的比超市的甜十倍，特意让你舅舅提前在哈尔滨备好的。我们已经到楼下了，逸晨和念熙正催着要给你送毕业花呢。”
她踮脚往窗外看，校门口停着家里的银灰色轿车，江逸晨和江念熙正举着一束向日葵往教学楼跑，林晚星跟在后面，手里拎着装满零食的背包。“马上好！再等我五分钟！”她匆匆在纪念册上签下名字，把本子还给后桌，抱着纸箱往楼下跑，校服衣角扫过走廊里的毕业气球，留下一串轻快的响。
一家五口往宝安机场赶时，车里满是期待的絮语。江逸晨趴在车窗上数着路过的飞机，江念熙缠着江念初问东北的雪是什么味道，林晚星则在副驾上核对行李清单：“念念的成人礼服、爸妈的薄外套、孩子们的换洗衣裳，都装齐了。”江哲握着方向盘，眼角弯起：“放心，到了哈尔滨，你弟朝阳肯定早等着了。”
三个半小时的飞行旅程里，江念初几乎没合眼。她靠在窗边，看着云层从蓬松的白变成夕阳染透的橘红，再到暮色漫上来时的深紫，心里的期待像泡在温水里的糖，一点点化开。江逸晨和江念熙早就在林晚星怀里睡熟，小脑袋歪在她肩膀上，呼吸轻轻的。
飞机降落在哈尔滨太平国际机场时，暮色刚好漫过停机坪，远处的航站楼亮起点点灯光，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江念初跟着爸妈推着行李车出到达口，刚拐过拐角，就看见穿着黑色短袖的林朝阳朝他们挥手，旁边的许晓晓手里举着个手写牌子，红笔写的“欢迎江念初回家”格外显眼。
“姐！姐夫！”林朝阳快步跑过来，先给了江哲一个结实的拥抱，又揉了揉江念初的头发，“念念都长这么高了，比视频里看着还精神！”许晓晓也笑着上前，接过林晚星手里的背包：“一路累了吧？车就停在外面，咱们先分好车，早点回家里歇着。”
两辆车就停在停车场入口——一辆是林朝阳常开的黑色SUV，另一辆是他特意叫来帮忙的白色轿车。林朝阳率先拉开黑色SUV的驾驶座车门，熟稔地调整好座椅：“念念、逸晨、念熙，跟舅舅走，舅妈在副驾给你们备了东北大樱桃，刚从市场买的。”许晓晓笑着坐进副驾驶，转头朝三个孩子招手：“快上车，咱们先回姥姥家，姥姥炖的排骨都快烂了，回去就能吃热乎的。”
江念初牵着还没睡醒的弟弟妹妹坐进后座，刚关上车门，就见江哲坐进白色轿车的驾驶座，江哲拿着保温杯准备坐上驾驶座：“朝阳，我们先去接我爸妈，接上他们再叫上大伯、三姑，随后就去你家汇合。”林朝阳朝江哲比了个“oK”的手势，发动车子：“路上慢点，我跟我妈说一声，等你们来了再开饭！”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出机场停车场。江念初靠在车窗上，看着哈尔滨的街景慢慢展开——俄式建筑的圆顶、挂着红灯笼的商铺、路边卖烤红肠的小摊，一切都新鲜又亲切。许晓晓从副驾递来一袋樱桃：“念念，尝尝这个，比江南的甜，你小时候最爱吃了。”她捏起一颗塞进嘴里，清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江逸晨和江念熙瞬间清醒，凑过来抢着要吃。
另一边，江哲的车平稳地往江家老宅开。路边的梧桐树影在路灯下晃，林晚星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街道，轻声说：“好几年没回来了，变化真大，以前这条街只有几家老商店，现在多了这么多新铺子。”江哲握着方向盘，眼里满是怀念：“爸妈这几年身体好，每天早上都去松花江边上散步，说现在的日子比以前舒心多了，没事还能跟老邻居下棋、跳广场舞。”
车子停在一个爬满爬山虎的老小区门口，江哲刚按了单元门的门铃，门就“咔嗒”一声开了——江卫国和赵慧兰正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刚择好的小白菜。江卫国今年七十四岁，腰板却挺得笔直，穿着深蓝色中山装，看着比实际年龄年轻不少；赵慧兰比他小一岁，围着碎花围裙，看见他们就往屋里拉：“快进来，外面风大，别冻着念念她妈。”
“爸，妈，我们回来了。”江哲上前接过父亲手里的菜篮，林晚星也跟着问好：“爸，妈，辛苦您二位等着了。”赵慧兰拉着林晚星的手，往屋里带：“不辛苦，知道你们今天到，我跟你爸一早就去早市买了菜。念念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朝阳和晓晓带着三个孩子先回林家了，我们接上您二位，再去叫上大伯、三姑，一起过去给念念过成人礼。”江哲解释着，掏出手机给大伯打了电话：“大伯，晚上去朝阳家吃饭，念念今天十八岁成人礼，您跟大娘一起来，咱们热闹热闹。”挂了电话，又给三姑拨过去：“三姑，你还记得念念不？就是小时候总跟在你后面要糖吃的那个，今晚她成人礼，你过来尝尝朝阳他妈做的排骨，炖了一下午，香得很。”
江卫国拍了拍江哲的肩膀，眼里满是欣慰：“做得对，孩子成人礼是大事，就得热热闹闹的。我下午去老银匠铺给念念打了个长命锁，纯银的，上面刻了‘平安’俩字，等会儿给孩子戴上，保佑她平平安安的。”赵慧兰也从卧室里拿出一个粉色布包，打开是件米白色毛衣：“我给念念织的，东北冬天冷，等她寒假回来正好穿，这毛线是我挑的最好的，软和，不扎皮肤。”
林晚星看着老两口手里的东西，眼眶有点热：“爸，妈，您二位太费心了。”江卫国摆摆手：“跟我们客气啥，念念是咱们家第一个成年的孙辈，该有的仪式感不能少。”
收拾好东西，一家四口往林家赶。车子驶进熟悉的胡同，远远就看见林朝阳家的窗户亮着灯，门口还挂着红灯笼。江念初听见声音，从屋里跑出来，身后跟着蹦蹦跳跳的江逸晨和江念熙：“爷爷！奶奶！你们来啦！”江卫国笑着张开胳膊，把三个孩子搂进怀里，手里的长命锁在灯光下闪着暖光——这场跨越千里的成人礼，在满屋子的烟火气里，才算真正拉开了序幕。
江卫国被三个孩子围着往屋里走时，目光瞬间被客厅的布置勾住——墙上挂着红底金字的“成人礼快乐”横幅，角落摆着两大束向日葵和满天星，茶几上除了瓜果点心，还放着本烫金的红色礼册，封面上“江念初成人纪念”几个字格外醒目。林朝阳正蹲在地上调整气球绳，见他们进来，立马直起腰：“叔叔阿姨来了！快坐，司仪刚到，大伯和三姑也快到了，咱们再等几分钟就开始。”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脚步声，江哲的大伯江卫东和三姑江卫红拎着礼物走进来。江卫红一看见江念初，就笑着把手里的毛绒熊递过去：“念念，三姑婆给你买的，以后上大学想家里了，就抱着它，跟在咱家一样。”江念初接过熊，乖巧地喊了声“大爷爷、三姑婆”，江逸晨和江念熙则围着江卫东手里的礼盒转，小脑袋凑在一起猜里面装的是什么。
等所有人坐定，林朝阳走到客厅中央，清了清嗓子：“各位长辈、家人们，今天是我外甥女江念初的十八岁成人礼，也是她高中毕业的大日子。咱们一家人从江南飞过来，就是想给孩子一个热闹又有意义的仪式。现在，我宣布，江念初成人礼正式开始！首先，有请咱们今天的司仪，我的老同学李哥上台！”
被称作“李哥”的男人笑着走上前，手里拿着话筒，目光温和地扫过全场：“各位亲朋好友晚上好，很荣幸能来主持念念的成人礼。十八岁，是从青涩少年到独立成人的转折点，是从被呵护到学会担当的新起点。今天咱们不说空话，只聊心里话。首先，我想请念念的爸爸江哲先生上台，跟孩子说说心里话。”
江哲站起身，接过话筒时指尖微微有些抖。他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儿，眼眶先热了：“念念，爸爸还记得你刚出生时，那么小一个，我抱着你都不敢用力，生怕碰坏了。后来你第一次背书包上学，放学时举着满分试卷跑向我；再到今天，你穿着校服捧着高中毕业证——好像所有事都在昨天。现在你十八岁了，要开始自己闯世界了，爸爸没别的要求，就希望你永远保持热爱，永远敢拼敢闯，不管遇到什么难事儿，回头看，爸妈永远在你身后。”
掌声里，江哲走下台，林晚星接着上台。她没拿稿子，声音轻柔却坚定：“念念，妈妈知道你总说怕长大，怕面对未知的挑战。但妈妈想告诉你，长大不是失去保护，而是多了爱别人的能力。以后你可以去追你的大学梦，去看更远的风景，但别忘了，家里永远有热饭，妈妈永远等你回家。”
林晚星刚坐下，司仪就笑着看向长辈席：“接下来，该咱们家里的老长辈登场了。念念的爷爷江卫国先生，可是退休的大学教授，一辈子教书育人，今天肯定有特别的话想对孙女说，咱们掌声有请江教授！”
江卫国整理了一下中山装，慢慢走上前。他接过话筒，先温和地看了看江念初，又扫过全场：“我教了四十多年书，给学生讲过无数次‘成长’，今天站在这里，给我孙女讲，倒有点紧张了。在我心里，成人不是年龄到了，而是要学会‘负责任’——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对身边的人负责。念念，爷爷给你准备了个长命锁，上面刻着‘平安顺遂’，我不盼你大富大贵，只盼你能平安、快乐，永远保持对生活的好奇，就像你小时候总追着我问‘爷爷，这个字怎么念’‘爷爷，星星为什么会亮’那样。以后在外面受了委屈，就回东北来，爷爷还像以前那样，陪你坐在阳台看星星，给你讲那些课本里没说的故事。”
说完，江卫国从口袋里掏出红布包，走到江念初面前，小心翼翼地把长命锁戴在她脖子上。冰凉的银器贴在皮肤上，江念初却觉得暖到了心里，她抱住爷爷的胳膊，轻声说：“谢谢爷爷，我会记住的，以后还跟您学认字、听故事。”
“接下来，有请念念的奶奶赵慧兰女士！赵老师可是退休的小学老师，一辈子带过无数孩子，今天面对自己的孙女，肯定有不一样的叮嘱！”司仪的声音再次响起。
赵慧兰站起身，手里捧着叠得整整齐齐的米白色毛衣，走到江念初面前：“念念，奶奶教了一辈子小学生，总跟孩子们说‘要做个温暖的人’。今天奶奶把这句话也送给你——成人了，要学会照顾自己，更要学会温暖别人。这件毛衣是我织的，用的是最软的毛线，东北冬天冷，穿上能暖和点。就像奶奶以前给学生织围巾一样，希望这件毛衣能陪着你，不管在哪儿，都能感受到家里的温度。”
江念初接过毛衣，紧紧抱在怀里，眼眶微红：“谢谢奶奶，我冬天一定天天穿。”这时，林晚星的父亲林建军也走上前，手里拿着个厚厚的红包：“念念，外公没什么文化，不会说漂亮话，这红包你拿着，上大学想买书、想买文具就用，别委屈自己。外公就盼你好好读书，以后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司仪看着满场的温情，笑着说：“家人的爱，就是最好的成人礼。现在，咱们请今天的主角江念初，跟大家说几句心里话，好不好？”
江念初接过话筒，深吸一口气。她看着眼前的家人——爸爸眼里的欣慰，妈妈温柔的笑容，爷爷儒雅的模样，奶奶慈祥的眼神，还有舅舅舅妈、弟弟妹妹期待的目光，声音哽咽却清晰：“谢谢大家今天来参加我的成人礼。来之前我还紧张，怕自己不够好，怕辜负大家的期待。但现在我明白了，成人不是一个人的事，是有这么多人陪着我长大。爷爷是教授，教我认世界；奶奶是老师，教我变温暖；爸妈陪着我闯，舅舅舅妈想着我——以后我会好好上大学，好好生活，不辜负大家的爱，也会像爷爷教我的那样，保持好奇；像奶奶教我的那样，温暖别人。”
话音刚落，客厅里就响起热烈的掌声，江逸晨和江念熙跑上台，把手里的画和纸星星递给她：“姐，生日快乐！我们以后会听你的话！”林朝阳趁机推上生日蛋糕，十八根蜡烛在暖黄的灯光下跳动。
“现在，让我们一起唱生日歌，祝念念十八岁生日快乐！”司仪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跟着哼唱起来。江念初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在心里默念：希望爷爷奶奶身体健康，还能陪我看星星、学知识；希望外公外婆平安长寿，还能吃我做的饭；希望爸妈永远开心，不用再为我操心；希望弟弟妹妹快乐长大，永远做我的小跟班。
吹灭蜡烛的瞬间，彩带从天花板落下，落在江念初的头发上。江卫国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姑娘，长大了，以后也是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林晚星拿出手机，拍下这温馨的一幕——烛光里，江念初抱着弟弟妹妹，身边围着所有家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幸福，这就是成人礼最好的模样。
后来，大家围坐在一起吃蛋糕、聊天。江卫国给江念初讲他以前在大学讲课的趣事，赵慧兰则拉着江念熙的手，教她折不会散的纸船，江卫东给孩子们讲江哲小时候逃学被江卫国“罚抄课文”的糗事，江卫红帮着许晓晓收拾茶几。窗外的哈尔滨静悄悄的，屋里的笑声却飘得很远，这场满是书香与温情的成人礼，成了江念初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