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的深圳，冷意终于浸透了街巷。晨光书店的玻璃上凝着薄薄的水汽，林晚星用抹布擦出一块透明的区域，望着外面飘飞的冷雨——今天是周末，客人比平时少，她趴在柜台后，正对着一本数学真题集演算，笔尖在草稿纸上画了又改，眉头微微蹙着。
“晚星，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书店门被推开，冷风裹着张磊的声音闯进来。他抖了抖身上的雨衣，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保温桶，“我妈早上煮的红糖姜茶，知道你最近总熬夜复习，特意让我给你带来暖身子。”
林晚星赶紧放下笔，接过保温桶。桶身还带着温热，她打开盖子，姜茶的甜香瞬间飘满了小店。“谢谢阿姨，也谢谢你。”她倒了一杯，抿了一口，暖意从喉咙滑到胃里，驱散了指尖的寒意。
张磊坐在她对面的小凳上，看着她认真喝姜茶的样子，眼神软了软。自从去年在夜校认识林晚星，他就被这个姑娘的韧劲打动——每天打完工还要赶去夜校，住在月租100块的小单间，却从来没抱怨过一句，反而总把“再努力点就能考上大学”挂在嘴边。这半年来，两人一起上早自习、一起刷题、一起在夜校下课后骑单车穿过小巷，他心里的好感，像春天的藤蔓，悄悄爬满了心房。
“对了，”张磊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崭新的《高考英语听力真题》，递到她面前，“我昨天去旧书市场淘的，里面的听力磁带还没拆封，你不是说想听听力却没磁带吗？这个刚好给你用。”
林晚星接过书，手指抚过封面，心里一阵暖流。她知道张磊打工的超市一个月工资才1500块，还要给家里寄500块，却总想着给她带资料、带吃的。她小声说：“这得花不少钱吧？我把钱给你。”
“不用不用，”张磊赶紧摆手，耳朵有点发红，“就是顺便淘到的，没花多少钱。你赶紧试试，要是磁带能用，以后咱们可以一起练听力。”
林晚星点点头，把书小心地放进帆布包——这是她收到的第一份除了梅姐和陈姐之外，别人特意为她准备的礼物，她得好好收着。
下午的雨越下越大，书店里几乎没有客人。林晚星整理完书架，坐在柜台后看物理同步练，张磊就坐在旁边，帮她把做错的题标出来，时不时给她讲两道她没弄懂的几何题。阳光透过雨帘，在两人身上洒下淡淡的光晕，小店安静得只剩下翻书声和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
快到五点的时候，陈姐看雨下得大，就让林晚星提前下班，还让张磊送她回去。“路上慢点，别淋着雨。”陈姐笑着说，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没再多说什么。
张磊骑着自行车，林晚星坐在后座，手里撑着一把大伞，遮住两人的头。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哒哒”的声音，自行车穿过湿漉漉的小巷，溅起小小的水花。
“晚星，”张磊的声音在雨里显得格外清晰，“我有话想跟你说。”
林晚星心里“咯噔”一下，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你说。”
“我……”张磊深吸一口气，声音有点发颤，“我觉得跟你在一起的时候，特别开心。不管是一起刷题，还是一起聊未来，我都觉得很舒服。晚星，我喜欢你，你能不能……做我女朋友？”
自行车猛地停在路边，林晚星的心跳瞬间乱了。她低着头，看着地上的雨水溅起的涟漪，手指冰凉——她从来没想过张磊会喜欢她，更没想过要谈恋爱。她想起自己的处境：没学历、没背景，住在小单间里，还背负着原生家庭的压力；而张磊虽然也打工，却有完整的家庭，父母都很支持他考大学，两人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张磊，你别开玩笑了。”林晚星的声音带着颤抖，她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我们……我们还是好好学习吧，考大学才是最重要的。”
“我没开玩笑！”张磊跳下车，走到她面前，眼神里满是认真，“我是真的喜欢你。我知道你担心考大学，我可以等你，等我们都考上大学，一起去新的城市，一起努力。我不会耽误你学习，反而会跟你一起进步，咱们可以一起考上同一所大学，好不好？”
林晚星终于抬起头，眼里蓄满了泪水。她看着张磊真诚的眼神，心里又酸又疼——她怎么会不明白张磊的好？他会记得她不吃香菜，每次带早餐都特意叮嘱老板；会在她数学考砸的时候，陪她刷题到深夜；会在她想家的时候，说“以后我就是你在深圳的家人”。可正是因为他太好，她才更不敢接受。
“张磊，对不起。”林晚星的眼泪掉了下来，砸在伞面上，“我配不上你。我家里条件不好，我妈还总逼我寄钱，我连自己的未来都不知道能不能把握住，怎么能耽误你？你值得更好的女孩，不是我这样的。”
“你别这么说！”张磊急了，伸手想帮她擦眼泪，却被她躲开了，“我从来没觉得你不好！你努力、善良、有韧劲，这些都比什么都重要。你家里的事不是你的错，我也不怕被耽误，我只想跟你一起努力，一起考大学。”
“不行，”林晚星摇着头，声音带着哀求，“张磊，我们还是做朋友吧。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我不想因为谈恋爱分心，也不想耽误你。你就当我自私，好不好？”
张磊看着她决绝的样子，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他知道林晚星的自卑——她总觉得自己配不上更好的，总把自己裹在厚厚的壳里，不肯让人靠近。他想再劝劝她，可看着她通红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好，”张磊的声音带着沙哑，“我不逼你。但是晚星，我希望你知道，你很好，一点都不差。不管你答不答应，我都会跟你一起努力考大学，都会帮你，就像以前一样。”
林晚星低下头，没说话，眼泪却掉得更凶了。她知道自己伤了张磊的心，可她没办法——她不敢赌，不敢把自己的未来和别人绑在一起，更不敢让张磊因为她，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自行车重新启动，两人都没再说话。雨还在下，伞下的沉默比雨水更冷。到了林晚星住的小巷口，她跳下车，把伞递给张磊：“伞你拿着，别淋感冒了。”
“不用，你拿着吧，你住的地方离这儿还有一段路。”张磊把伞推回去，“我骑车快，一会儿就到家了。你赶紧回去，别冻着。”
林晚星接过伞，看着张磊骑上自行车，消失在雨幕里。她站在原地，眼泪模糊了视线——她知道，自己刚才的拒绝，不仅伤了张磊，也伤了自己。可她只能这么做，只能把这份好感藏在心底，只能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学习上，放在考大学的梦想上。
回到小单间，林晚星把自己关在屋里，坐在书桌前，看着张磊给她的《高考英语听力真题》，眼泪又掉了下来。她翻开书，里面夹着一张纸条，上面是张磊工整的字迹：“晚星，不管怎样，我们都是最好的搭档，一起考上大学，加油！”
林晚星攥着纸条，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知道张磊的良苦用心，也知道自己不能再沉浸在情绪里。她擦了擦眼泪，拿出数学真题集，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题目上——只有考上大学，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好，她才有资格去追求想要的东西，才有资格去接受别人的好。
晚上复习到深夜，林晚星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她想起张磊的表白，想起自己的拒绝，心里满是委屈和无奈。可她知道，现在的她，只能选择把感情放在一边，只能选择为自己的未来奋斗。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月光透过云层，洒在书桌上。林晚星摸了摸枕头下的存折，又摸了摸张磊给的英语资料，心里慢慢坚定起来——她要好好努力，考上大学，等将来有一天，她能自信地站在张磊面前，告诉他，她也喜欢他。而现在，她只能说一句“对不起”，只能和他做最好的搭档，一起朝着大学的目标前进。
属于她的人生，还在继续。她不能停下脚步，更不能因为一时的情绪，耽误了自己的梦想。她闭上眼睛，嘴角带着一丝苦涩的笑——明天，她还要去书店上班，还要去夜校上课，还要和张磊一起刷题。他们还是最好的搭档，只是这份搭档之外的好感，要暂时藏在心底，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再慢慢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