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绝心猛地抬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住覆天命的脸。
那张曾被镇压万年、本应湮灭于岁月尘埃中的面容，此刻却真切地出现在眼前，带着更深沉的戾气与杀意。
“覆天命！”厉绝心瞳孔骤然收缩，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裂，“你还敢回来！”
他神念扫过，瞬间感知到覆天命此刻的境界。
金仙前期。
被镇压了万年，连身躯都被磨灭，自然不可能这么快再次提升到原本的境界。
“杀了我儿……我要你陪葬！！”
怒吼声中，厉绝心周身仙力轰然爆发，血红色的煞气冲天而起，化作九条狰狞蛟龙，撕裂空间直扑覆天命！
这一击含怒而发，已然超越寻常金仙巅峰的极限。
覆天命却嗤笑一声，竟不闪不避，只是猩红的眼眸越过厉绝心，望向虚空深处。
“把我镇压的这万年时间，你们倒是过得很快活嘛！”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雷霆炸裂，“碧磷呢？！给老子滚出来！”
“找死！”厉绝心闻言暴怒。
当着他的面呼喊他的道侣，这是彻彻底底的羞辱，更别说方才镇杀亲子之仇。
九条煞气化作的血龙已然扑至覆天命面前三丈。
就在这时，一道灰色气息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
始终静立一旁的苏墨，轻轻抬了抬手指。
那毁天灭地的血龙，触及灰气的瞬间，竟如冰雪遇阳，无声消融。
九条毒火龙哀鸣都未能发出，便溃散成点点碧光，旋即被灰气吞噬殆尽，仿佛从未存在过。
厉绝心浑身剧震，骇然转头看向苏墨。
这个一直站在覆天命身侧、气息不过初入金仙境的青年，竟然又一次轻描淡写地化解了他的全力一击！
甚至比方才抵挡他含怒一击时更加随意，仿佛只是拂去衣袖上的尘埃。
“你……究竟是什么人？！”厉绝心眼神惊疑不定，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能如此轻易接下他杀招的，绝非寻常金仙。
难道是某座不朽道统的核心真传？
或是隐世老怪的化身？
正当他心神震动、急速思索之际——
“覆天命！”
一声娇媚入骨却冰寒刺骨的女音，骤然在整片天地间回荡。
天际尽头，青色流光破空而至，瞬息落在厉绝心身侧，显出一道婀娜身影。
女子容颜绝艳，眉眼间却凝着刻骨怨毒与杀意，青色宫装无风自动，周身环绕着与厉绝心同源却更为精纯诡异的碧磷仙光。
她死死盯着覆天命，一字一顿道：“你、杀、了、我、儿。”
“你——该死！！”
覆天命霍然转头，目光与她对撞的刹那，黑袍无风狂舞，积压万年的恨意、背叛的痛楚、镇压的屈辱，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该死的是你——”
他嘶吼的声音竟压过了漫天风云，血色瞳孔中倒映出那道曾最熟悉、如今却最憎恶的身影。
“碧！磷！”
“当初我待你如何？！”覆天命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似从牙缝中迸出，带着万年镇压也无法磨灭的痛与恨，“你却与这小白脸联手……把我镇压！！”
碧磷闻言，绝美的面容骤然一僵，随即变得阴沉无比。
“呵……”她冷笑，声音依旧娇媚，“覆天命，你醒醒吧！绝心与我自幼相识，心意相通，他才是我真正的道侣！你？”
她轻蔑地扫了一眼状若疯魔的覆天命：
“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蠢货罢了！若非你手中有我急需的资源助我突破瓶颈，你以为我会多看你一眼？委身于你，不过各取所需！”
此言一出，不仅覆天命浑身煞气如火山喷发，连一旁的苏墨都听得微微一怔，随即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甚至有点想掏点瓜子出来的冲动。
好家伙，这瓜……又大又新鲜啊！
苏墨心中暗自咂舌，表面依旧云淡风轻。
原来这老覆当年不只是被绿了，还是被人当成纯纯的提款机？
这剧情，比许多话本都曲折。
厉绝心听到碧磷当众承认往事，脸上也并无愧色，反而搂住碧磷的纤腰，得意而阴冷地看向覆天命：
“听见了吗？覆天命！碧磷从未真心对你！你不过是我们登临巅峰的一块垫脚石，如今还敢回来送死，正好将你彻底炼化，以慰我儿在天之灵！”
“垫脚石……哈哈哈哈！”覆天命突然仰天狂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疯狂，猩红的眼眸中血光几乎要流淌出来，“好一个垫脚石！好一个青梅竹马！既如此……今日，便将这万载恩怨，一并了结！”
“厉绝心，你就这么点底气么？”覆天命的声音低沉下去，却更令人心悸，“以为凭你们两个，再加些藏头露尾的鼠辈，就能再镇压我一次？”
厉绝心脸色一沉，知道暗中调遣的布置已被察觉，索性不再隐藏，厉声高喝：“逆仙盟十二长老何在？！”
话音如雷霆滚过天际。
嗡——！
十二道颜色各异、却皆蕴含着磅礴金仙威压的流光，应声从远处逆仙盟深处阵眼、从附近山峦云雾中疾射而来，瞬息间落在厉绝心与碧磷身后。
覆天命眼神如刀，在这十二位至少是金仙中期、更有数位后期乃至巅峰的长老面上一一扫过。
他的目光在其中两人身上略作停顿，嘴角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弧。
“赤霄、骨荼……”他念出这两个名字，声音平静得可怕，“当年秘境共探生死，曾与我抵背而战，把酒言欢，口称兄弟。如今，也要站在那边，与这二人联手……对付我了？”
被点名的赤袍老者赤霄与那面色惨白如尸、周身缠绕死气的骨荼真人，闻言面色微变，但随即恢复如常。
赤霄真人捋了捋长须，叹道：
“覆道友，世事无常，大道艰难。我等散修出身，依附逆仙盟不过是为求一份前程安稳，资源供养。昔日情谊虽真，但……道途之前，个人恩怨，也只能暂且搁置了。”
他话语看似无奈，眼底却无半分愧色。
骨荼真人更是阴恻恻一笑，露出森白牙齿：
“覆天命，要怪就怪你当年太不识时务，也太过信任旁人。今日盟主与夫人要为少主报仇，我等身为长老，自当效力。至于往日……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何必当真？”
“好！很好！”
覆天命点了点头，连说两个“好”字。
“既然情义是假，同道是虚，那我……便再无丝毫顾虑了。”
他微微侧头，对身旁一直静观其变的苏墨道：
“墨兄，接下来的场面可能有些杂乱，你且暂避，容我……清理一下门户，了结些旧账。”
苏墨闻言，眉梢微挑，脸上那点看戏的趣味收敛，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
他点了点头，简洁道：“行，那就交给你了。”
说罢，竟真的毫不拖泥带水，身形一晃，便如一抹淡影般向后飘退，双手抱胸，做出一副观战的模样。
厉绝心与碧磷见他如此干脆退开，心中非但没有放松，反而莫名一紧。
苏墨的存在始终像一团迷雾，他越是这般随意，越让人摸不透深浅。
但眼下箭在弦上，已容不得他们多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