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破,晨曦如同最锋利的刀,劈开了笼罩京师的最后一丝夜色。
正阳门大街两侧的店铺还未上板,早起的小贩却已将摊位默默向后挪了三尺,仿佛达成了某种无声的默契。
街面上,安静得能听见风吹过街角石狮子底座的呜咽声。
张作霖来了。
没有八抬大轿,没有前呼后拥的洋车马队,甚至连一匹坐骑都没有。
他就那么穿着一身朴素的便装,双手负在身后,一步一步,从城门洞里走了出来。
他的步子不快,却像是用尺子量过一般,每一步都踏在青石板路的中轴线上,稳得像一座移动的山。
百姓们自发地向两边退开,像被无形的气场推开的潮水。
人群中,窃窃私语如蚊蚋般嗡嗡作响。
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哆哆嗦嗦地对自己孙子说:“看见没,这就是真龙天子出行的气派。当年老佛爷出宫,都没这吓人。”旁边一个刚剪了辫子的年轻人压低声音反驳:“什么真龙天子,我听说,大帅这是去烧天!”
“烧天”二字,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一滞。
街道两侧,赵铁锤和他麾下的“先锋营”士兵早已列队肃立。
他们没有荷枪实弹,只是穿着整齐的军装,人人胸前挂着一条刺眼的白布条,上面用浓墨写着两个大字——清道。
他们不像卫队,倒像是一场盛大葬礼的仪仗队,只不过他们要送葬的,是整个旧时代。
他们一言不发,目光如炬,主打一个陪伴,却比千军万马更具压迫感。
国会大门前,终于出现了第一个障碍。
以议长严介甫为首,上百名国会议员身穿黑色西装,排成一道人墙,将大门堵得严严实实。
他们手中没有武器,只有一本本崭新的《临时约法》副本。
“中华民国主权属于国民全体……”
严介甫领头,声嘶力竭地高喊。
百名议员齐声跟诵,声音汇聚成一股洪流,试图用这白纸黑字的律条,抵挡那个缓步走来的男人。
张作霖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堪称大型行为艺术的现场,嘴角甚至还向上撇了撇,露出一丝嘲弄的微笑。
上午,国会大殿内,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阳光从穹顶的玻璃窗投下,在空气中划出无数道光柱,光柱里,尘埃狂舞。
张作霖独自一人走上主席台,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目光缓缓扫过台下那一张张或愤怒、或恐惧、或故作镇定的脸。
“各位,刚才在外面念经辛苦了。”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你们念的没错,每一个字都对。可老子就想问问,这纸,它挡过一发炮弹吗?它救过一个饿肚子的百姓吗?”
台下一片死寂。
“没有!”张作霖自问自答,声音陡然拔高,“它唯一的作用,就是让你们这群人,心安理得地拿着民脂民膏,在这里为了一个标点符号该用句号还是逗号,吵上三天三夜!”
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一本同样的书,却是本因为翻阅太多而泛黄卷边的旧本。
啪的一声,他将书狠狠拍在红木主席台上,震得茶杯嗡嗡作响。
“你们以为老子没读过?老子读的比你们任何人都透!”他指着那本书,像是在指着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一九一二年签,一九一三年袁大头就敢废了它!一九一五年干脆改成皇帝法!一九一六年黎元洪又捡回来当夜壶,转手就拿它跟洋人借钱卖国!你们现在护着的,根本不是什么约法,它就是一具会走路的尸体!一具披着人皮的僵尸!”
全场哗然!
议员们面面相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仿佛被人当众扒光了底裤,连cpU都快干烧了。
正午时分,大殿中央不知何时被抬进了一个巨大的铜火盆,里面炭火烧得正旺。
僵持的气氛达到了顶点。
就在所有人以为张作霖要开始一场漫长的政治演说时,他却突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瞳孔地震的动作。
他走下主席台,一把抓起桌上那本《临时约法》,手臂一扬,直接扔进了熊熊燃烧的火盆里!
“轰!”
烈焰瞬间腾起一人多高,将那本象征着法统的册子吞噬。
“谁说老子没规矩?!”张作霖站在火盆前,脸被火光映得通红,状若疯魔,对着全场议员怒声咆哮,“从今天起,老子的规矩就是——枪杆子里出政权!谁再敢拿一张破纸来挡老子的路,老子就让他连灰都剩不下!”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微不可察的金色光晕从他身上扩散开来。
【鼎鸣初响·激活】
台下,三名刚才叫嚣得最凶的议员突然脸色煞白,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胸口,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更诡异的是,他们桌上的笔录纸张竟无火自燃,一行行墨迹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只只黑色的蝴蝶,在惊恐的尖叫声中纷飞四散,最终消弭于空气。
这超越常理的一幕,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议长严介甫踉跄着后退几步,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绝望,口中喃喃自语:“天命……天命真的不在我们这了……”
午后,偏殿。
先前的剑拔弩张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近乎谄媚的平静。
七位前清遗臣颤颤巍巍地联名上书,递上一份《奉天正朔论》,洋洋洒洒数千言,核心思想就一句话:“张公承天命,代有德者立新朝,此乃天数,我等愿为前驱。”
紧接着,三位辛亥年间的民国元老也悄悄献上了一份压箱底的宝贝——1912年“清帝退位密约”的原件。
密约中,英美公使威逼利诱的证据确凿,直指当年那场“和平过渡”的肮脏内幕。
王永江在一旁火速整理着这些“投名状”,压低声音对张作霖说:“大帅,他们不是怕您那盆火,他们是怕您真把这百八十年的烂账,一笔一笔全都掀出来,让所有人都没法收场。”
张作霖接过一份文件,看都没看,只发出一声冷笑:“掀?格局小了。老子要连他们这腐朽的地基都给它炸了!”
傍晚,夕阳如血,染红了国会大门的石阶。
阿海风尘仆仆地赶回,带来了石破天惊的消息:“大帅,成了!福冈油库爆炸引发连锁反应,日本海军内部‘倒幕派’的少壮军官趁机发难,已经控制了长崎港口,封锁了佐世保军港!他们刚刚发来密电——愿为中华义师引路,共讨国贼!”
几乎同时,负责后勤与装备的陈铁生也带来了好消息:“报告大帅,咱们通过洋行秘密改装的万吨级巡洋舰‘破晓号’,所有海试科目全部完成,随时可以出海!”
张作霖缓缓走出国会大门,望向东方那片被晚霞染红的海面,仿佛已经看到了滔天巨浪。
他喃喃自语:“嘿,小鬼子自己先掐起来了,这下倒好,老子连炮弹都省了。”
他身后,大殿中央的那个火盆余烬未冷,一缕青烟在无人搅动的情况下,竟笔直地冲天而起,在空中盘旋缭绕,形如苍龙升天。
一道只有张作霖能看见的虚拟面板在他眼前浮现:
【法统认同度:69%(↑11%)】
【鼎鸣效果持续时间:24小时】
【中华新政体筹备会议启动倒计时:72小时】
这一日,北京城纸灰飞扬,一个旧时代的法统被付之一炬。
而一个崭新的秩序,已在灰烬中悄然萌芽。
北京城的喧嚣与烈焰,终将在夜色中沉寂。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真正的风暴,将在七十二小时后,从遥远的奉天,以一种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式,席卷整个华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