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旅顺外海的晨雾被三道冲天而起的黑烟粗暴地撕开。
那不是渔家清晨出海的炊烟,而是带着刺鼻焦臭的狼烟。
三艘悬挂着“巡海青”旗帜的渔船,如同被拎着后颈的鸡仔,被两艘灰黑色的东洋军舰拖拽到礁群之外。
冰冷的海水被毫不留情地浇在甲板上,紧接着便是成桶的燃油。
火舌一舔,三艘船瞬间化作了海上的巨大火炬,木料在烈焰中发出痛苦的噼啪悲鸣。
待到日舰扬长而去,烧得只剩焦黑骨架的船骸才被无情的浪头推回岸边。
码头上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哭嚎。
渔民们冲向海滩,跪倒在那些尚在冒着青烟的残骸前,用拳头捶打着湿冷的沙地。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海婆却没哭,她只是死死盯着那片焦木,浑浊的眼睛里像是凝固了千年不化的寒冰。
她一言不发,牵过身边吓得瑟瑟发抖的孙子小海娃,解下他胳膊上那枚鲜红的袖章,缓缓走进冰冷刺骨的海水里,将那抹红色浸透,然后转身,用尽全身力气,将它挂在了港口最高那根桅杆的顶端。
那抹被盐水浸过的红,在海风中猎猎作响,像一只不肯闭上的眼睛。
马蹄声杂乱如急雨,张作霖带着卫队策马赶到。
他翻身下马,一眼就看到了那片焦木残帆上,被火燎得半边模糊的“奉天三号”字样。
他的眼角狠狠一抽,那是他亲自批文,准许下海的第一批新式渔船!
他缓缓走近,脚下的沙砾发出咯吱的声响,仿佛在咀嚼着无声的愤怒。
他弯下腰,猛地抓起一把尚有余温的灰烬,狠狠扬向海风,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日舰消失的方向,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你们烧的是船?不!你们这帮狗娘养的烧的是咱千家万户灶里的饭香,是老子这百万子民的命根子!”
他猛然转身,面对着码头上所有哭泣、愤怒、绝望的百姓,用尽全身力气怒声咆哮:“都给老子听着!哭丧顶个屁用!今夜,家家户户都给老子点灯!灶里的火不准灭!船上的灯全都亮起来!老子就要让这帮小鬼子看看,咱东北人,连烧火的烟,都能活活呛死他们!”
这一声怒吼,仿佛一道惊雷,劈开了笼罩在旅顺上空的阴霾。
当夜幕降临,整个旅顺海岸线,从东到西,化作了一条蜿蜒百里的火龙。
家家户户的灶火烧得通红,映得窗纸都像着了火。
港口里,所有还能动的渔船,无论大小,桅杆顶端的灯笼齐刷刷亮起,将整片海湾照如白昼。
小海娃带着一群半大孩子,组成了“少年斥候队”,在最前沿的礁石群间灵活地穿梭,用早已约定好的“火语”传递着讯息——三盏灯笼连闪,是为警戒;两盏灯笼平稳摇晃,则代表平安无事。
他们就像这条火龙身上最活跃的神经末梢。
张作霖独自立于最高的“老虎尾”崖顶,海风吹得他身上的大氅猎猎作响。
他望着脚下这片由万家怒火汇聚成的璀璨光海,心中那股憋闷的邪火总算顺了些。
就在此时,他脑海里的系统界面发出一阵轰鸣。
【检测到大规模情绪共振:“万家怒火”!】
【情绪波动值评估:沿海民众狂热度+100%,日方巡逻舰员恐惧度+75%!】
【情绪共振奖励发放中……】
【叮!一名赶海老汉在睡梦中,于枕下“意外”摸到半块油布包裹的《夜航盲区图》,图上清晰标注:“老铁山北口,月黑可行,水下无礁”!】
【叮!两处沙俄时代遗留的旧式雷艇沉没坐标,“意外”被退潮的海水冲刷显现,当地渔民已上报!】
【叮!据多名渔民称,“昨夜潮退最深时,曾见海底铁链自行移动,似有大船将出之兆”!】
张作霖的眼睛瞬间亮了,好家伙,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这系统简直是老子的贴心小棉袄啊!
他立刻吼道:“来人!去把陈志航和沈鸿烈给我叫来!快!”
半小时后,临时指挥部里,地图被一盏马灯照得忽明忽暗。
张作霖指着地图,唾沫横飞:“小鬼子不是喜欢玩火吗?老子就陪他们玩个大的!就叫‘火网疑兵’!”
他转向沈鸿烈:“老沈,你立刻组织港里最好的老铁匠,把那十艘最破的渔船给我连夜改装,船尾挂上浸满桐油的木桶。记住,要让它看起来像那么回事!”
他又转向陈志航:“志航,你小子鬼点子多。小海娃那帮孩子不是在礁石后头玩火吗?你指导他们,把篝火堆得再大一点,再散一点,给老子模拟出‘浪里青’主力舰队正在集结的假象!而你,亲率咱们真正的五艘‘浪里青’,就从这‘老铁山北口’的盲区摸进去,给老子像条毒蛇一样潜伏起来!只要小鬼子的船一动,你就给我绕到他们屁股后面,狠狠地捅他娘的!”
子夜时分,停泊在大连外海的日军联合舰队指挥舰内,铃木一郎正烦躁地盯着雷达显示屏。
突然,屏幕上代表热源的光点如同雨后春笋般疯狂冒出,从旅顺到大连的主航道上,十几个巨大的热源信号正顺着洋流高速移动,而在旅顺港方向,更大规模的热源信号正在集结闪烁。
“八嘎!这群支那土包子,还真敢趁夜偷袭?”铃木一郎被这满屏的“热烈欢迎”气笑了,他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他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命令‘波涛二号’与‘海风三号’,全速出击!给我把这些不知死活的飞蛾,全部碾碎在海上!”
两艘日军驱逐舰如同出笼的恶犬,拉响战斗警报,劈开波浪,恶狠狠地扑向那些在雷达上格外显眼的“火船”。
然而,当它们追着火船一路冲进一片海图上标注为“航行警告”的区域时,异变陡生!
这里正是系统标出的“沉船坟场”!
“舰长!螺旋桨动力异常!”“右舵失灵!我们好像缠上什么东西了!”惊恐的报告声接连在两艘日舰的舰桥响起。
高速旋转的螺旋桨,如同被投喂了钢筋的搅拌机,接二连三地绞入了那些沉没于海底数十年的沙俄旧船残骸的铁链和钢缆。
巨大的拉扯力让两艘战舰瞬间像是被拴住了腿的野牛,在海面上动弹不得,只能无助地打着转。
就在此时,黑暗中,老铁山北口的盲区方向,五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然杀出!
陈志航站在“浪里青”一号舰的舰桥上,用望远镜冷冷地看着那两艘原地打转的日舰,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给老子开火!对准舰桥,让小鬼子也尝尝‘开罐头’的滋味!”
“轰!轰!轰!”数门120毫米主炮在夜色中喷出愤怒的火舌,炮弹带着尖啸,精准地砸在了“波涛二号”的舰桥上。
爆炸的火光中,山本的继任者,那位刚刚还在嘲笑奉军的舰长,连惊呼“上当了”的机会都没有,就和他的指挥部一起被炸上了天。
另一艘“海风三号”上的日军官兵吓得魂飞魄散,急忙下令倒船撤退。
可慌乱之下,操舵手根本不辨方向,庞大的舰体“轰隆”一声巨响,竟一头撞上了图上未标注的暗礁,船底被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冰冷的海水疯狂涌入。
黎明时分,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旅顺的渔民们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一艘日舰彻底沉没,只剩一截扭曲的桅杆露出海面,另一艘则歪歪斜斜地搁浅在礁石上,如同被拔了牙的死狗。
残骸随着浪涌,一点点地被推向大连港的方向,仿佛是对铃木一郎无声的嘲讽。
张作霖亲自登上搁浅的日舰,四处检视着战利品。
一名士兵从还在冒烟的驾驶舱里,搜出了一本被水浸湿的航海日志。
张作霖接过来,翻开一看,瞳孔猛地一缩——上面赫然写着“‘毒网’投放测试日志”以及一张详细的“辽东全航线封锁图”!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本日志扔进了还在燃烧的火盆里,火苗“腾”地一下窜起老高。
他望着跳动的火焰,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老子点的不是火……是让这千家万户的恨,烧成一片谁也扑不灭的燎原的海。”
话音刚落,他脑海中的系统面板悄然闪烁。
【叮!潮信共鸣·二度强化!触发特殊状态:“顺流突袭”,附近海域内,我方舰船可获得水流加速效果,持续6小时!】
与此同时,远在大连的日军指挥部里,铃木一郎看着战损报告,气得浑身发抖。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黄铜罗盘,狠狠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破碎声。
他双目赤红,如同困兽般嘶吼:“这片海……这片海怎么到处都是他们的灶火?!”
胜利的喜悦如同醇酒,让整个旅顺港都沉浸在短暂的狂欢之中。
然而,没有人注意到,那片刚刚见证了一场辉煌胜利的蔚蓝海面,在狂欢的喧嚣散去后,正变得越来越空旷,越来越死寂,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正悄然扼住这片海洋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