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沉闷而规律的震动,很快便有了答案。
奉天城外,火把如龙,将凌晨的黑暗撕开一道道狰狞的口子。
郭松龄、李景林、张宗昌三位师长,竟真的把炮口对准了自己人的城池,数万大军黑压压地陈列在城下,肃杀之气几乎要凝成实质。
紧接着,一封通电传遍全国,措辞激烈,直指天际:“金元券乃误国妖术,致使民生凋敝,百姓苦不堪言!我等为国为民,今于奉天行兵谏之事,清君侧,正视听,还我银元正统!”
一石激起千层浪。
奉天城内,刚刚从睡梦中惊醒的百姓瞬间炸开了锅。
流言蜚语如同病毒般在街头巷尾疯狂传播:“听说了吗?郭军长他们反了!就在城外!”“完了完了,这金元券果然是废纸,大帅要倒台了!”恐慌情绪迅速蔓延,不少刚对金元券建立起信心的商户和市民,脸上又浮现出那种熟悉的、末日来临般的绝望。
然而,风暴中心的帅府行辕内,却是一片令人费解的祥和。
张作霖正光着膀子,呼哧呼哧地扒拉着一海碗猪肉炖粉条,滚烫的肉汤顺着他标志性的胡子往下滴,他却浑不在意。
旁边,老周头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紧张地搓着:“大帅,外面都反了天了,您这……”
“着啥急?”张作霖头也不抬,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冷笑道,“演得是挺像那么回事儿,可惜啊——老子早他娘的把他们的军饷,换成‘忠诚度监测券’了。”
这骚操作,还得从王化一开始。
这位被系统绑定的金融奇才,早就预料到推行新货币必有阵痛和反弹,尤其是来自既得利益集团的。
他向张作霖献上“军饷双轨制”的妙计:旅长以上的军官,想拿银元?
可以,满足你们的虚荣心和安全感。
但从团长往下,所有基层官兵和士兵,一律只发金元券。
这不就是区别对待,要炸锅吗?
不,王化一的后手更绝。
他以大帅府的名义,成立了“奉天军属合作社”,从米面粮油到布匹洋火,从跌打损伤药到孩子的识字班,所有商品和服务,只接受金元券,并且价格比市面上用银元买还便宜三成!
你想换成银元?
行啊,合作社的福利你一概别想。
这招釜底抽薪,直接把士兵的命根子和金元券牢牢绑在了一起。
此刻,城外叛军营地里,张作霖的宝贝儿子,人称“小六子”的张学良,正穿着一身伙夫的油腻衣服,蹲在马扎上,一边给几个士兵分发着热乎乎的肉包子,一边“不经意”地散布着消息:“哎,哥几个听说了吗?郭军长答应给你们发的银元,可是现大洋啊!就是不知道他兜里还有没有。我可听说,他自己那个师,都欠了仨月军饷了,这会儿正打白条呢。”
话音刚落,旁边一个刚从城里探亲回来的士兵就红了眼圈,一拳砸在地上:“他娘的!银元?银元能让我家那臭小子免费上识字班吗?我媳妇儿说了,前两天刚用金元券给娃报了名,先生夸咱娃聪明!谁要是敢把这票子废了,就是断我娃的前程,老子第一个跟他拼命!”
这话仿佛点燃了火药桶。
越来越多的士兵家属,自发地跑到叛军临时设置的警戒线前哭诉。
“我家老头子的腿伤,全靠合作社的金元券换药才没瘸!”“没了金元券,我们孤儿寡母的去哪儿领救济粮?”一时间,叛军军心浮动,所谓的“清君侧”大义,在老婆孩子的眼泪和实实在在的活路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时机已到。
张作霖擦了擦嘴,在亲卫的簇拥下,亲自登上了奉天城头的广播塔。
这是系统奖励的“舆论扩音器”,声音能清晰地传遍方圆数十里。
他抓起话筒,没有慷慨激昂的演说,只是用他那惯有的、带着土味的东北大嗓门吼道:“城外头的兄弟们!都把耳朵给老子竖起来听!老子知道你们很多人是被蒙的!郭松龄那帮瘪犊子跟你们说,金元券是妖票,是废纸?那你现在就扭头问问他——他许给你的银元,能让你媳妇儿孩子去合作社买到一斤米吗?能让你受伤的兄弟领到一卷绷带吗?”
“老子的票子,上面没有花里胡哨的洋人头,也没有冰冷的数字!上面印的是咱东北的高粱,是你们的婆姨娃儿热乎乎的炕头!是让你们吃饱穿暖、让你们的娃有书念的票!不是让他们那帮王八羔子揣着去租界买洋房、养姨太太的赃款!”
话音未落,张作霖的脑海中,冰冷的系统提示音轰然响起:
【叮!忠诚共鸣已激活——奉军基层官兵对金元券体系认同度瞬间提升至91%!军心稳定度mAx!】
当天晚上,一个出人意料的身影出现在了哗变的军营门口。
帅府的厨子老周头,带着他手下整个炊事班,几十号人,人手一个火把。
老周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银元兑换券,当着所有人的面,用火把点燃,高高举起,声嘶力竭地喊道:“我们炊事班,吃的都是大帅的粮,花的都是大帅的票!我们不吃回头饭!不走回头路!大帅的票子养活了咱全家老小,谁要是想动它,就先从我老周的尸体上踩过去!”
“不走回头路!”“谁动票子就动谁老娘!”士兵们的情绪被彻底点燃。
人群中,两个团的官兵突然发难,当场宣布倒戈,他们高唱着不知是谁新编的“大帅票子亮堂堂”,直接调转炮口,黑洞洞地对准了郭松龄的临时指挥部。
这操作直接给郭松龄看傻了。
他惊怒交加,知道大势已去,连夜带着亲信就想往天津租界跑。
然而,当他们跑到奉军边防哨卡时,却被冰冷的刺刀拦了下来。
哨卡上贴着一张巨大的通缉令,旁边还有一行更醒目的标语:“紧急通告:持金元券者,你是我的bro,大步流星随便过。持银元者,不好意思,开盒验货查祖宗十八代!”
郭松龄一行人,当场人赃并获。
张作霖收到战报时,脸上没有丝毫喜悦,反而愈发严肃,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
他猛地一拍桌子,对小六子下令:“查!给老子往死里查!郭松龄那点家底我清楚,他从哪儿弄来这么多钱,敢发动三个师搞兵变?”
很快,一份加密密件被呈了上来。
小六子脸色凝重地报告:“爹,查到了。英美联合银行通过一个叫史密斯的秘密账户,向郭松龄的个人户头,秘密汇款了四十五万现大洋。这是截获的电报原件,落款……落款是‘民主基金’。”
“民主基金?”张作霖一把抢过电文,气得笑出了声,“好家伙,洋人拿钱砸我江山,还起了个这么‘伟光正’的名儿?真当老子是泥捏的!”
他一把推开面前的残羹冷炙,抓起笔,龙飞凤舞地写下另一份通电全国的文告:“逆贼郭松龄勾结外敌,图谋颠覆国家,证据确凿!自即日起,其名下所有资产——无论银元、房产、军械,一律没收,悉数收归‘金元券军工发展基金’!”
窗外,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耀在刚刚落成的奉天中央银行大楼上。
那栋由系统图纸建造的雄伟大楼顶部,一块巨大的、由无数机械翻板组成的LEd显示屏(系统奖励)第一次亮起,一行鲜红的大字缓缓滚动而出,全城瞩目:“本日金元券信用指数:92.7%”
张作霖站在窗前,却没有看那耀眼的指数。
他的目光,落在那份记录着史密斯账户资金流向的卷宗上,眼神深邃如海。
良久,他将卷宗重重地合上,对身后的王化一和小六子沉声道:“把这些东西,都给我整理好,一个字都不能漏。”
一场远比三师兵谏更为猛烈的风暴,已在奉天的上空悄然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