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炮响,仿佛是九天惊雷被硬生生塞进了这狭窄的隧道里,整个铁龙号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共鸣音箱。
跟在张作霖身后的赵大胆只觉得天灵盖嗡地一下,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去世,两耳除了“哔——”的长音,再听不见半点人声。
车厢里的士兵们东倒西歪,一个个脸色发白,捂着耳朵,表情痛苦得像是被强行灌了一整锅的芥末。
唯有张作霖,这个东北的土皇帝,站在风口浪尖的车顶平台上,稳如老狗。
炮口的硝烟和隧道里的煤灰混合着扑面而来,把他熏得像个刚从灶坑里爬出来的土匪头子,他却咧着大嘴,笑得牙不见眼。
那浑浊的空气,在他闻来,比他小老婆身上的香水味儿还带劲。
“他娘的,过瘾!”张作霖吐了口黑痰,用他那被震得有些沙哑的嗓子吼道,“都给老子挺直了腰杆!这才哪到哪?等会儿还有更刺激的!”
话音刚落,一个让所有人心里咯噔一下的变化发生了——铁龙号的速度,竟然缓缓地降了下来。
刚才还像一头失控的钢铁野牛,现在却变得跟蜗牛散步似的,车轮与铁轨摩擦的声音,从急促的“哐当哐当”,变成了慵懒而诡异的“吱嘎……吱嘎……”。
隧道里本就压抑的黑暗,配上这磨牙般的声音,让紧张的气氛瞬间拉满。
“大帅,怎么……怎么慢下来了?”赵大胆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凑到张作霖身边,压低声音问道,“是不是锅炉出问题了?”
“出问题?好得很!”张作霖冷哼一声,眼神里闪烁着狐狸般的狡黠,“你当老子刚才那一炮是放着听响的?那是给小鬼子送的‘开饭了’信号!”
赵大胆一愣,cpU瞬间过载,没明白这骚操作是什么路数。
张作霖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了声音,但那股子霸气却丝毫未减:“这南满铁路,每一根枕木都是小鬼子拿算盘珠子算计过的,说是咱们的地盘,实际上跟他们家后院没两样。老子这么大张旗鼓地开着‘毒气专列’出来巡街,你觉得他们会干瞅着?早就在前头给咱备好大席了!”
他指了指前方隧道尽头那隐约可见的光点:“看见没?出了这个口子,就是鬼子选好的坟地。刚才那一炮,就是告诉他们,‘你爹我进洞了,有种的把家伙亮出来吧!’他们要是不确定咱们的位置,怎么敢动手?”
这番话,听得赵大胆后背直冒冷汗。
原来大帅这一路上嚣张跋扈的显摆,全都是演戏,是故意卖出的破绽,就等着鱼儿上钩。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军事行动了,这是顶级心理战,高端局啊!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的身影跌跌撞撞地从车厢里跑了出来,是林小满。
她手里拿着一个简陋却精密的仪器,仪器的指针正以一种癫狂的频率疯狂摆动。
“大帅,不对劲!”林小满的脸色比隧道里的石头还白,“我检测到一个非常规的电磁信号,频率很特殊,跟我们从鬼子老巢里缴获的那个遥控引爆装置的频率一模一样!他们……他们很可能在前面的铁轨上装了炸药,就等着用无线电引爆!”
此言一出,周围的亲卫们齐刷刷地倒吸一口凉气。
这可比单纯的伏击要歹毒一百倍!
装甲列车再硬,也扛不住铁轨被炸上天啊!
“慌个屁!”张作霖眼皮都没抬一下,反而笑了,“老子就怕他们不来高科技。要是还跟甲午年似的端着刺刀冲锋,那多没意思。”
他转向身后的一个通讯兵,吼道:“小王,给老子把电台功率开到最大!就用他们那个频率,给老子广播!”
通讯兵懵了:“大帅,广播……广播啥?”
张作霖一拍大腿,露出了一个魔鬼般的笑容:“广播啥?就给老子循环播放奉天茶馆里郭先生的评书,《大骂东洋小矮人》那一段!记住,要最大音量,让信号盖过他们!老子要让那个准备按按钮的龟孙,耳朵里除了‘八格牙路’全是‘你个小瘪犊子’!我倒要看看,是他娘的起爆信号硬,还是咱的国粹硬!”
众人当场石化。
用评书……去干扰无线电引爆信号?
这操作,简直骚到没边了!
林小满张了张嘴,想从科学角度解释一下信号覆盖和频率干扰的复杂性,但看着张作霖那副“老子就是规矩”的表情,硬是把话憋了回去。
她忽然觉得,或许在东北这片土地上,玄学有时候比科学更好使。
通讯兵也是个狠人,愣了三秒钟,立马领命,嗷地一嗓子冲回了通讯室。
很快,一阵夹杂着电流杂音,但依旧中气十足的骂声,通过无形的电波,向着前方未知的黑暗覆盖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那东洋武士身高不足三尺,长得是尖嘴猴腮,走起路来摇摇摆摆……”
诡异的评书声在隧道里回荡,配上列车“吱嘎”的慢行,画风变得无比清奇又无比惊悚。
列车离隧道口越来越近,那出口的光亮从一个针尖大小,慢慢扩大成一个盘子,然后是一个脸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握紧了手里的钢枪,手心里全是汗。
他们不知道,当铁龙号的车头探出这片黑暗时,迎接他们的,究竟是评书里被骂得狗血淋头、错失引爆良机的敌人,还是一场早已准备就绪、能将他们炸上云霄的剧烈爆炸。
张作霖依旧站在车顶,凛冽的寒风将他的大麾吹得猎猎作响。
他眯着眼睛,死死盯着那越来越刺眼的洞口,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
那洞口的光,不是希望,而是擂台的聚光灯。
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