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琰刚踏进云居院门,便见祈安正从主卧出来。
他快步上前:“要去何处?”
祈安展颜一笑:“听白前说你回来,去轻水园寻我去了。我正想再过去看看呢,谁知你走得这样快,”她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我刚出房门,你就到了。”
恰此时一阵寒风掠过,卷起二人的披风。
祈安被冷风激得一颤。
褚琰当即用外袍将她裹紧,揽着她肩头往屋里带:“外头风大,先进屋。”
屋内炭火烧得正旺,暖意很快驱散了寒意。
褚琰低头为她解披风的系带。
“陛下情况如何?”她轻声问。
褚琰将她的披风取下,挂在衣桁上,摇头:“不太乐观,大概只能撑到年节了。”
他又解下自己的披风挂好,转身时,目光落在她脸上:“卿卿,我近来……又梦见祈安了。”
话音落下,他静静注视着她的反应。
先前就听他提过此事,此刻祈安仍是浅浅一笑:“这是好兆头呀,说明你很快就能将她想起来了。”
“是啊,好兆头。”他顺着话头应下,神色如常地牵她到暖榻边,话锋却不着痕迹地一转,“你可还记得,我曾说过的,在永州时告诉祈安的另一个名字?”
“记得啊,”祈安理着衣摆坐下,“是叫凌……”话音却戛然而止。
她心头猛地一跳,他似乎没与她说过啊?
她抬眼望向仍立在身前的人,见他眼中还噙着温和的笑意,似在耐心等待她的回答,甚至柔声追问:“是凌什么?”
看他的神情,莫非……当真是自己忘记了?
可是下一刻。
“凌什么?”褚琰替她接了下去,“凌羽,是吗?”
“可我似乎……从未跟卿卿提过这个名字。”
祈安的心沉了下去。
再看褚琰,他脸上的笑意已悄然敛去,此刻正目光沉静地凝视着她。
“凌羽。”他将这个名字在唇齿间又细细碾过一遍,而后抬眸,“你要寻的那位小哥哥……也叫凌羽,对吗?”
祈安的表情彻底凝固,指节已绷紧至发白。
褚琰将她每一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唇角缓缓勾起——他已经得到答案了。
可他并未就此停下。
“不仅名字相同,连容貌……也一般无二,对吗?”
他向前倾身,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落在心尖:“更巧的是,祈安的相貌与你生得……也极为相像。”
褚琰轻抚上她的脸颊,声音低沉如夜雾:“你说,如此多的巧合……究竟意味着什么?”
“祈、安。”他将这个名字一字一字缓缓念出,目光始终紧锁着她。
当那两个字从他唇间逸出时,祈安的呼吸几乎停滞。
她眉心紧蹙,说不清此刻翻涌在心头的究竟是何种滋味,只觉得思绪纷乱如麻,心绪更是搅作一团。
莫名的,她第一个念头竟是逃离!
她抓住抚在自己脸上的那只手,倏然起身,避开他的注视,就要从他身侧离开。
可褚琰怎会容她就这样逃离。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人带回身前。
“为何不与我相认?”他嗓音冷硬,质问她,“你早已认出了我,宴会那日你也是在试探我,对吗?可为何后来,却始终不愿相认?”
“我不是……”祈安矢口否认,声音却轻得如同耳语,没有半分底气。
她始终垂着头,不敢迎上他的眼神。
“不是?”褚琰将这两个字在唇齿间细细玩味,低笑出声,随即眸光一凛,“不是什么?你不是祈安?还是……你不是在寻找什么小哥哥?”
“可我已经想起来了,记起了她的模样。而你要找小哥哥这件事,是我方才从苗娘那里得知的。此乃人证,至于物证……”他话音微顿,从怀中取出那半块玉佩,递至她眼前。
“还认得它么?”那半块玉佩在她眼前轻晃,映着烛光流转,而褚琰的声音也在耳边,“这是当年被我拾走的半块。而另外半块……”
他声音沉了几分,“就在你那里,想必就收在这云居某处。要我现在就找出来么?”
褚琰两指轻掐着她的下颌,抬起,迫使那双闪躲的眸子与自己对视。
“人证物证俱在,你要如何说服我,你不是祈安?”
祈安被迫迎上他的目光,在触及他眼眸的刹那,方才强筑的心防顷刻溃散。喉间哽咽,千言万语都堵在胸口,化作眼底渐起的红晕。
情绪的闸门一旦开启,便再难收回。
“你别问我了……”她带着哭腔,字字颤抖。
晶莹的泪珠不受控地从眼角滚落,划过苍白的脸颊。
褚琰原本激烈的情绪,在看到她泪水的瞬间消散。他紧蹙的眉宇忽地舒展,无奈问她:“哭什么?”
仿佛在说,该觉得委屈的人明明是他,该落泪的也是他才对。
“不知道……”这三个字一出口,祈安的哽咽反而更加汹涌。
她是真的不知道,好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罢了。
褚琰轻叹一声,拭去她眼尾的泪痕,将人拥入怀中:“对不起,卿卿,是我太心急了。”
“但我必须要知道答案,”他将声音放得极柔,“你究竟是不是祈安?”
他顿了顿,给她留出余地:“若不愿说出口,点头或摇头便好。”
祈安紧紧攥着他的衣襟。
许久,许久。
终于,怀中的人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在她承认的刹那,环抱着她的手臂骤然收紧,仿佛要将她揉入骨血之中。
褚琰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失而复得的狂喜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祈安。”
他低唤她的名字,像是在确认她的真实,也再一次告诉自己,她真的是祈安,她此刻就在他怀中。
仿佛生怕她再度消失,褚琰将脸深深埋进她的颈窝,感受着她温热的脉搏与清浅的呼吸,用所有感官去确认这份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