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祈安醒了,褚琰立刻起身走近。
他伸出手背轻轻探了探她的额头,察觉到温度已经降了下来,又抬眼看向她的脸色,见终于有了几分血色,才开口问道:“醒来多久了?”
额头上的触碰带着微凉的暖意,祈安动了动有些发沉的眼皮,声音还裹着初醒的黏糊劲儿:“刚醒。”
褚琰端过桌边的药碗,指尖在碗壁碰了碰:“药凉得刚好,现在喝了吧。”
他说着拿起旁边的勺子,看架势是要喂。
祈安见状忙撑着身子想坐起来:“不……”轻轻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不用,我自己来吧。”
褚琰没再坚持,伸手扶住正想坐起来的祈安。
等她坐稳了,才把药碗递过去。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两人都顿了顿。
祈安先反应过来,接过碗然后说了句:“多谢殿下!”
祈安接过药碗,拿起勺子慢慢喝着。
苦涩的药味漫开时,她忽然想起今日种种,抬眼看向褚琰,眼底带着真切的感激,语气也郑重了几分:“多谢殿下今日的照料。”
褚琰眸色平静,听了这话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只淡淡道:“无碍。”
顿了顿,又问:“饿了吗?让厨房送些吃食来?”
祈安几勺将药喝完,苦涩感直冲天灵盖,脸都皱成了一团。她摇摇头,声音带着点药味的涩:“没胃口。”
褚琰接过空碗放在一旁,转身倒了杯温水递过去:“漱一漱。”
祈安接过水杯,三两下漱完口,便迅速缩回被子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褚琰看着她这副模样,没再多说,只道:“那你歇着吧。要是有不舒服,”他抬手指了指床边悬着的一根细绳,“拉这个铃,会有人来。”
祈安望着褚琰,轻轻点了点头。
待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她嘴角才悄悄漾开一抹浅淡的弧度,往厚实的皮毛被子里缩了缩,再次合上眼帘。
……
次日清晨,暖阳透过窗棂漫进屋内,祈安从酣睡中醒来。
身上的沉滞感已全然散去,她坐起身,轻轻活动了几下筋骨,又舒展了一下肩背,竟是毫无不适。
她微微蹙眉,心中掠过一丝诧异。这场病来得迅猛,退得却也利落,与上次如出一辙,只是这次症状要严重些。许是近来天气无常所致?
祈安未再多想,腹中却适时传来一阵轻响。昨日粒米未进,此刻饥饿便如潮水般漫了上来。
祈安洗漱完毕,推门出了房间。
刚走没两步,便见一名丫鬟候在廊下,见了她忙屈膝行礼,声音轻柔:“姑娘晨安。”
祈安微微一怔,才恍然想起——已经到了章台,这里是官驿。她定了定神,颔首应了声。
祈安随着丫鬟穿过回廊,来到一间敞亮的厅堂。
褚琰早已端坐在圆桌前,修长的手指正执着一盏清茶。
祈安福身行礼:“殿下晨安。”
褚琰抬眼看向她,略一颔首,示意她落座,开口问道:“可还有哪里不适?”
祈安摇了摇头,语气轻快了些:“都好了。”
刚落座,便有侍从端上热气腾腾的吃食。
祈安拿起勺子的手刚要动,忽然一顿——想起先前两人的约定,自己此刻的身份是贴身丫鬟,哪有与主子同席用膳的道理?
她暗道疏忽,连忙放下勺子起身,瓷勺碰在碗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褚琰见她起身,眉梢微挑,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解:“怎么了?”
祈安待厅内伺候的下人都退出去,才垂眸道:“殿下,我如今是您的贴身丫鬟,与您同席用膳不合规矩。”
褚琰闻言,唇边泛起一抹笑意,温声道:“没事,坐吧。”
祈安却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恳切:“谢过殿下好意,只是……既扮了这身份,还是演得真些好,免得被人瞧出破绽。”
“昨日知州就在官驿外候着,亲眼见本王将你抱进屋里。”褚琰抬眸看向她,声音放得轻缓,“你觉得,‘贴身丫鬟’这个说辞,他还会信吗?”
祈安闻言,脚步微微一顿,脸上掠过一丝怔忡。
晨间那些下人的恭敬模样忽然在脑海里清晰起来——那份客气里藏着的小心翼翼,原是这么回事。
她心里咯噔一下,江知州定是误会了。
可这误会……会是哪一种?总不会是……把自己当成了殿下身边亲近的女子吧?
念头刚起,祈安的耳尖就悄悄泛起热意,慌忙垂下眼睫,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祈安望向褚琰,嘴唇动了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神色里带着几分犹豫。
褚琰将她这副模样看在眼里,主动开口:“想问什么?”
祈安咬了咬唇,还是问了出来,语气里带着点不确定:“江寄……他不会以为我是殿下的……”话说到一半便顿住,然而那未尽之意却再明显不过。
褚琰唇角轻轻勾了勾,目光落在她脸上,反问她:“你觉得呢?”
看来是了。祈安垂下眼,神情有些不自在,语气里带着点歉意:“对不住殿下,倒是我……毁了你的清誉。”
褚琰闻言,眉峰微挑,眼底掠过一丝疑惑,轻轻“嗯?”了一声,像是没明白她这话从何说起。
祈安将心里的想法告诉了他。先前听闻肃王殿下素来清心寡欲,不近女色,一向洁身自好。如今被人误会,可不是要坏了他的名声。
褚琰听完,先是微怔,随即低笑一声,语气里有几分无奈:“本王是个正常男人。”
这话来得直白,祈安顿时一窘,脸上泛起薄红,只能干巴巴地笑了笑,伸手拢了拢鬓边的碎发,避开了他的目光。
见祈安仍在犹疑,褚琰一本正经地说道:“此刻再去解释,反倒惹人猜疑。”
祈安略一思忖,点了点头,“那就委屈殿下陪我将这戏演下去了。”
褚琰煞有其事地颔首:“坐吧。”
祈安依言坐下,拿起勺子轻轻搅动着碗里冒着热气的粥。
乳白的粥面上腾起细密的水汽,模糊了她的眉眼,或许是被这热气熏着了,她脸颊上的粉色比刚才更浓了些,耳尖也透着淡淡的红。
她只顾着低头搅着粥,没留意到对面——褚琰不动声色地扬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