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西卡听得目瞪口呆。好家伙……真不愧是医生！第一次直面这种完全超出常理认知的非人存在，明明清楚意识到对方的极度危险性，竟还能如此冷静的进行尾随观察，甚至还想要上前实施医学检查？这心理素质简直强悍。
怪不得她刚才用EmF检测仪扫描时，发现南边这条走廊的能量读数异常高，……闹了半天，源头竟然在这儿！是他把那个提铁链的“鬼子”给引到这边来的！
杰西卡一阵无语，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这可真是……彻头彻尾的“猪队友”行为，虽然这“队友”自己可能完全没意识到。
“等等，”她突然捕捉到一个关键信息，猛地抬起头，“你刚才说……符纸？那个闫大师的符纸，真的起了作用？”
杨聿元仔细回想了一下，肯定地点点头：“有用。虽然效果非常微弱，持续时间极短。那个黑衣人追击的速度极快，几乎紧贴在那个学徒身后。学徒当时已经完全慌了神，手里抓着一厚沓黄符，完全是胡乱地朝身后乱扔，也没见他念什么咒语。但那些符纸在接触到黑衣人躯干或手臂的瞬间，会立刻爆燃，产生一小团橘黄色的火光，大约只能持续零点几秒。黑衣人被击中的部位会明显地顿一下，整体的追击速度也会因此减缓片刻，就像……撞上了一层无形但有弹性的屏障，需要稍微‘挣脱’一下，然后才能继续追击。”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医学人士的严谨，补充了一句：“但这种干扰效果，完全不像你刚才那一下……造成的伤害那么直接和剧烈。”他的目光下意识的瞥向地上那截已然化作焦黑纸片的残臂。
“那当然……”杰西卡心底掠过一丝小得意，那可是张夏独家秘制、货真价实的宝贝。但随即，一个疑问浮上心头：那个闫大师……难道真不是纯粹的江湖骗子？至少他画的这些符，听上去确实能对这类“阴兵”产生些许实际的干扰效果。再联想到常晴也曾评价过孙伟那套镇压仪式本身“非常专业”……难道，他平日里那套满嘴跑火车的算命把式，真的全是装出来的？
诸多疑问在杰西卡脑中飞速闪过，又被她强行按下。现在绝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她将思绪拉回眼前的困局之上。
“那我们开始行动吧？”杰西卡目光落向杨聿元，“我有两个方案：看你是倾向先救人还是先自保，优先救人的话……这栋楼里估计住有不少的玩家，还有在小镇的东南角有一个夜归人客栈。据我所知好像大部分游客都住在这两个地方。要是优先自保，那我们就直奔古镇入口，到时候再见机行事。你觉得呢，我想听听你的建议？”
杨聿元沉默了片刻，最终，他开口道：“从医生的职业道德出发，自然是倾向于救人。但理性评估现状，我们两人势单力薄，对建筑结构、潜在威胁分布一无所知，贸然进行大面积搜索风险极高，成功率渺茫。优先确保自身安全，设法脱离核心险地，才能为后续可能有效的救援创造条件，比如找来更多援手。”
“同意，那我们就抓紧走吧。”杰西卡果断点头，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她推开那扇窗户，单手一撑窗台翻了出去。
杨聿元深吸一口气，也是动作利落的紧随其后，并回身小心的将窗户虚掩，留下一条不易察觉的缝隙。那身手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个长年坐办公室的医生。
两人沿着建筑外侧狭窄的的檐廊小心移动，身影紧贴着墙壁。来到正路口，杰西卡停下脚步，目光如扫过前方的街道和两旁的店铺，迅速在心中辨认了一下方向，随即抬手，冲杨聿元指了指向古镇入口的方位。
刚行进了不到十米。
“笃……笃……笃……”
一阵拖沓而沉重的脚步声，混合着熟悉的铜锣敲击声，从前方的街角拐弯处清晰地传了过来。
两人的动作瞬间定格，极有默契地同时侧身，迅速闪入旁边一条狭窄巷道阴影最深处，同时屏住了呼吸。
视线向外望去。果然是那个打更的纸人。他佝偻着背，提着那盏散发着幽青光芒、绘着诡异五官的人头灯笼，步伐僵硬而精准的沿着青石板铺就的长街走来。口中依旧一字一顿的念念有词道：
“夜、深、人、困……裹、紧、衣、被……”
词儿……变了？杰西卡心头猛地一凛。
打更纸人机械的走过他们藏身的巷口，那颗涂着厚粉的脑袋似乎极其轻微的朝巷子方向偏转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角度，但并未停留，继续用那毫无生气的声调念着，逐渐远去：
“四、更、已、至……谨、防、贼、窥……”
那诡异的声音和脚步声最终消失在街道另一头的浓重黑暗里。
杨聿元见打更人走远，紧绷的肩膀微微松懈，下意识地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冲杰西卡使了个眼色，用唇语无声地示意：“走吧？”
却被杰西卡再次一把牢牢按住手臂。杨聿元愕然转头，只见杰西卡脸色异常凝重，另一只手已经飞快地掏出了手机，屏幕冰冷的白光瞬间照亮了她紧绷的侧脸和写满惊疑的眼眸。
她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敲击，速度快得几乎带出残影。然后将屏幕猛地举到杨聿元眼前：
“打更的词变了！我之前听到的是三更，现在他喊的是四更！”
杨聿元对民俗了解并不深入，皱着眉，眼中露出困惑的神色，用眼神询问这意味着什么。
杰西卡深吸一口气，手指再次飞快移动，努力将张夏曾经灌输给她的那些知识清晰地表达出来：
古代一夜分五更，一更一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三更对应的是子时，夜里11点到凌晨1点。四更对应的是丑时，凌晨1点到3点。
她抬起头，目光看向杨聿元，眼神中传递着巨大的震惊和紧迫感，手指几乎是在屏幕上戳击：
“这意味着，这个纸扎世界有自己的时间流逝规则，它在我们现行时间流速缓慢的情况下，自身的内在时间正在向前推进，而且推进的速度可能远比我们感知到的更快！”
杨聿元看着屏幕上那几行触目惊心的字句，瞳孔骤然收缩。他毕竟是逻辑缜密的高智商人才，瞬间就理解了这背后所蕴含的恐怖含义。计时的设备虽然显示时间好似停滞不前，但这个世界内在的时钟却在一直正常运行，甚至可能更快！五更天明是固有规律，但如果这个“天明”并非现实世界的黎明，而是这个诡异纸扎世界按照自身规则运行下的某个临界点呢？当五更过去，这些纸人会不会像活人一样开始“劳作”或集体活动？整个死寂的小镇会变成何等恐怖的活地狱？
他缓缓的点了点头，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在手机上打字回复：
“理解了。情况远比我们想象的更紧急、更诡异。但打更人已经走远，短暂的低音量交流，风险是否可控？”
杰西卡瞥了一眼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街道尽头，坚决的摇了摇头，打字道：
“不行。规矩既然定下，就必须严格遵守。为了绝对安全，还是谨慎为上。我说了要保护你，就不能冒任何不必要的风险。”
她顿了顿，打下最后一行字：
“我们必须要加快速度了，这里的时间规则比我们的体感更快，必须赶在五更‘天亮’之前找到出路。否则，等整个纸扎世界完全‘活’过来，我们就真的插翅难飞，彻底沦为这鬼域的一部分了！”
杨聿元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字，又抬眼看了看杰西卡紧迫的脸庞，最终郑重点头，不再有任何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