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的冰原刮着白毛风,阿玄裹紧敬灵衣,靴底的红土在冰面上滑出细碎的痕。极北驯鹿队的向导突然勒住缰绳,鹿角上的冰棱发出刺耳的尖啸:“不能再往前了!”他指着远处的冰晶宫殿,殿顶的棱面正折射出十二道血色光,“那是雾主的‘噬灵瞳’,被照到的活物会变成冰雕!”
阿玄眯起眼,看见殿门前的冰雕群里,竟有西陲阁主的身影——老人保持着鞠躬的姿势,掌心的竹简已被冻成冰晶,“暖痕诀”三个字在冰里泛着冷光。他握紧腕间的红绳,九座暖脉桩的灵丝突然发烫,在雪地映出九宫阵的虚影,“我要进去。”他的声音被风撕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冰晶殿的大门在阿玄靠近时自动开启,门内的冰墙上嵌着无数颗跳动的“雾核”,每颗都映着四境灵脉枯萎的画面。阿玄往墙上倒了点暖浆,浆水触到雾核的刹那,竟像被吸进海绵般消失,冰墙立刻浮现出扭曲的脸,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笑:“又来个送死的?”
“你就是雾主?”阿玄调动五行灵基的光在身前凝成护盾,“为什么要吞噬灵脉?”雾核突然膨胀,化作个悬浮的冰球,球内蜷缩着个婴儿,皮肤下布满灰黑色的血管,“我本是天地间的清气,”婴儿的声音却苍老得像枯井,“是你们人类用邪术把我困在蚀灵雾里!”
阿玄突然想起十二年前回头的黑袍人,银灵基的光往冰球里探,竟“看”到段血腥的记忆——百年前,四境修行者为争夺灵脉,用活人祭祀强行凝聚雾核,纯净的清气被血腥污染,才诞生了雾主。“我们错了,”阿玄的声音发颤,“但你不能用杀光四境来报复!”
雾主发出刺耳的笑声,殿顶的噬灵瞳突然转动,十二道血光同时射向阿玄。阿玄赶紧调动褐灵基的光往冰面钻,却发现冰下的灵脉已被吸成空壳。他猛地掏出红土陶瓶,青阳镇的黑土撒在冰面上,竟在血光中长出片续脉花,花背的暖痕形成个旋转的漩涡,将血光吸了进去。
“这是……”雾主的声音第一次出现慌乱,“青阳镇的地脉引!”阿玄趁机将九座暖脉桩的灵丝缠在冰球上,红绳突然爆发出强光,九宫阵的虚影将冰球裹在中央,“我以五行灵基为引,启九宫护灵阵!”他咬破指尖,血珠落在红绳的结上,阵眼突然浮现出脉星太爷爷的虚影,老人对着冰球轻轻吹了口气。
冰球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痕,雾主的哭声震得殿顶的冰晶簌簌掉落。阿玄趁机将合心果核塞进裂缝,果核遇血立刻发芽,续脉花的藤蔓缠着冰球疯长,花瓣上的暖痕与雾主皮肤下的灰黑血管激烈对抗。
“不可能!”雾主的声音带着惊恐,“我的蚀灵雾怎么会……”话未说完,整颗冰球突然炸开,化作漫天白雾。阿玄被气浪掀翻在地,胸口的“暖”字木牌碎成齑粉,却在白雾中重新凝聚,牌上的“暖”字变成了血色。
白雾里突然伸出无数条灰黑色的血管,将阿玄缠成个茧。他感到自己的玄气正被疯狂抽取,五行灵基的光次第熄灭。危急时刻,跟脉苗的灵脉引突然穿透白雾,在他眉心凝成个旋转的“续”字,西陲老妪、东海船长、南疆山民的虚影同时浮现,往他体内输送玄气。
“阿玄!用共情诀!”阿安姑姑的声音在白雾里响起。阿玄强忍着剧痛,将最后一丝银灵基的光注入血管,“你本是清气,”他的声音虚弱却坚定,“看看我们的世界,有春天的花,夏天的浪,秋天的果,冬天的雪……”
血管突然剧烈收缩,雾主的虚影在白雾中浮现,这次不是婴儿,而是个清秀的少年,“我……我看见了……”他的声音带着困惑,“为什么要让我看见这些?”阿玄笑了,将最后一口暖浆喷在少年眉心,“因为你值得被暖。”
少年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灰黑色的血管迅速褪去,露出底下苍白的皮肤。冰晶宫殿开始崩塌,殿顶的噬灵瞳在最后时刻射出一道血光,直奔阿玄心口。
“小心!”西陲阁主的虚影突然挡在阿玄身前,老人的身体被血光洞穿,却在消散前往阿玄手里塞了块墨玉,“带着这个……去南疆……”
阿玄抱着墨玉滚到殿外,回头时,冰晶宫殿已彻底崩塌,雾主的虚影在废墟中对着他微笑,“原来暖真的能融化冰。”少年化作道清气,往四境的方向飘去,所过之处,续脉花从冰缝里钻出来,暖痕诀的光次第亮起。
阿玄瘫坐在雪地上,发现自己的右手竟变成了半透明的冰,“这是……”他突然想起黑袍人说的“灵脉蜕皮”,原来雾主的力量在消散时,将极北的冰灵基融入了他体内。
“阿玄!”极北驯鹿队的向导冲过来,却在看见他的手时愣住了,“你的手……”阿玄苦笑,发现自己竟能通过冰手“看”到四境灵脉的走向——南疆的红土正在复苏,西陲的沙暴已退,东海的浪里重新泛起暖光,只有极北的冰原深处,仍有团暗紫色的雾核在蠢蠢欲动。
“还没完。”阿玄握紧墨玉,发现玉里封存着西陲阁主的残灵,老人的声音虚弱却清晰,“真正的雾主……在南疆的红土深处……”
话音未落,阿玄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意识坠入黑暗前,最后看见的是南疆的方向——红土正在裂开,裂缝里伸出无数条灰黑色的根须,每根都缠着暖脉桩的灵核。
他的修行路,才刚走到真正的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