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秀芳安抚好柳叶与竹枝,又去给兰草倒了一杯茶水放在她绣架旁边,兰草忙得头也不抬的问道:“阿娘,人都打发走了?”
张秀芳点头:“人都打发走了,今天还好你没出去,要像之前那样出去跟他们说话,只怕今天又要耽搁你一日活计。”
原是昨日村里人也来烦扰过,兰草碍于礼数又是家里最年长的,自然是要出去接待一下,不想那些人就拉着她的手不叫她走,也不肯轻易离去,因此张秀芳才叮嘱她今日不论外边的人怎么喊,都不要出来,免得耽搁了兰草正经的活计。
兰草用小铜剪,将用到头的绣线剪断取下绣针,抬头带着几分担忧地对张秀芳道:“可这般下去也不行,他们日日来,柳叶他们就日日拦着不成?”
张秀芳叹气:“咱们家刚回来,还没有站稳脚跟,不好跟他们撕破脸皮。我去找村长,看看他那边怎么说。”
兰草摇头:“大伯虽然是村长,但他性子不够强硬,与其找他倒不如找大伯娘,大伯娘性子强硬又是个爽利性子,咱们拿些东西求她,换一两个月的安宁,只等交完了手中的差事,咱们家的食摊这些也支派了起来,此后我在家做活计拿到县里去卖,也不会像现如今这样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在兰草看来,就是这次闹的动静太大了,镇上人又都是相熟的,事情就露了出来传到了村里,才会引人眼红好奇。若是其他的时候,自己安安稳稳的做活,倒也不会闹出这么多事情来。
张秀芳点点头,就去拿了一贯炒好的米粉,又带了些自己的做的酱菜,提着菜篮子往大路下边走,走下去约莫一里路就是河流与河滩。因着方便浇灌稻田,底下的住户更多,村长闻秋生一家也住在大路下边,守着他家的三块稻田。
村长家住的是青砖大瓦房,小小巧巧的四方院子,后边连带着一块旱地做的菜园子,张秀芳没往前门走,而是绕过菜园子叩响了后门。
“谁呀?”
张秀芳听出来了,这是菱花的声音,就道:“是我。”
菱花听着声音耳熟就来开门,见张秀芳来了,就忙道:“四奶奶好。”
张秀芳就道:“菱花,你奶奶可在家否。”
菱花点头,随后扬声道:“阿奶,四奶奶来了。”
里边有人应声,一个身材高壮的中年妇人走了出来,她鬓角微微带着霜白,四方的脸儿,宽额扩面,眉眼深邃,瞧着不像是娘子更像是高大的郎君,即使老了也透着几分英姿飒爽的劲儿。
“大嫂子。”张秀芳上前唤人。
高壮妇人是闻秋生的娘子,名唤尹秀娟,她为人爽利见张秀芳来了,没问缘故直接将人带到堂屋去坐着,又叫孙女菱花去准备茶水:“妹子,你来找我啥事儿?”
张秀芳就将来意说了,又道:“这手艺是兰草师傅教的,她师傅又受剑南道府管辖,因此这手艺也不好胡乱教人,她又是衙门登记在册的绣娘,每年都要交公活的。这也是刚回来运气好,遇到了王大户嫁女,又因着六姑的引荐,这才大着胆子登了王家的门,没想到王家也看中了她的活计,这才做成了这门生意。只大嫂子你也知道,高门大户对手艺要求高,活计就得做得细致些,还要尽早交差,所以人来人往的就耽搁了做活。”
尹秀娟是个明白人,张秀芳一说就知道是个什么缘故了,就拍着桌子道:“可是那些臊皮没脸的,又去你家围着了?”
张秀芳为难地点点头,又道:“大嫂子,不是我家悭吝不肯教人,而是不敢教,村里的难处我们也都知道,因此我也能体谅他们上门也不过是想给家里寻个生计。但是像这样的大生意,三五年寻不到一次,毕竟镇上的大户也不可能年年嫁女子,更不可年年都做这嫁衣裳,所以这也是一锤子买卖,真不如大家想的那么轻省。”
尹秀娟见张秀芳好的坏的都说了,又十分的体贴村里的难处,借口都给那些人找好了,一时间也不好再装糊涂,就对张秀芳道:“妹子,这事儿是他们做得不对,你也能体谅他们,倒是叫我不好意思了。你放心,我去说说他们,且叫兰草将这门活计好生的做完,要是真想向兰草请教个什么,好歹等这些活计做完再说。”
尹秀娟应承下将这一波人挡回去,但这活计做完了,还有人有什么想法,她这个村长娘子也不好管的,毕竟人也只是上门坐着闲聊,没做出什么其他过激的行为,即使是村长也不好管的。
张秀芳道谢:“多谢大嫂子,只忙活过这两月就好,至于请教什么的谈不上。绣活不好随意传,但教些裁剪之类的还是做得到的,也不需去衙门登记在册,因此兰草这丫头对此是不藏私的。”这话就是提醒尹秀娟,我家也不是个小气藏私之辈,是真不好教人,而且你孙女还要找我女儿学剪裁的,我承了你情也回馈了的。
尹秀娟自是听懂了,就道:“放心,谁也不能嚼舌根说你家藏私的。”
两人说罢,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尹秀娟见张秀芳带了一些酱菜,本不想收,但张秀芳执意给,对尹秀娟道:“我来这儿,其实不是讲兰草的事情的,就是事赶事说上了,其实是有正经的话儿要向大嫂子请教,这是给你的束修,你若是不收,我也不好再问的。”
尹秀娟听了这话就笑了起来:“你呀,就是太外道了。咱们一家子亲戚骨肉,你们又刚从外地回来,有啥不懂的只管问就是,还拿什么束修,可见是寒碜我呢。”
张秀芳见她爽利,说话也直白,也不拐弯抹角了,就道:“我来是想问问大嫂子可知道这镇上摆摊是个什么说法?”
“你家要去镇上摆摊?卖什么?”尹秀娟闻言有些惊讶,但眼底深处又带着几分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