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以为大夏派来的可能只是小股部队,象征意义大于实际,但眼前这支人数约千余、装备精良、一看就是百战老兵的骑兵,其展现出的实力和威慑力,远超他的想象。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这……贵军果然……精锐……”额哲有些干涩地说道,心中已是懊悔不迭。
他此刻才真切感受到,自己和父汗的决定,可能是彻底得罪了一个绝不该轻易得罪的强邻。
但事已至此,话已出口,承诺已许给清廷,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他强作镇定,指挥手下将两百匹战马交割给夏军。
当额哲说出要亲眼看到大夏驻军撤出大草摊边境,王启年对此则不以为意,率领部队,从容不迫地向南撤离。
曹变蛟亲自率部断后,冰冷的眼神扫过,让额哲感到如芒在背。
直到看见大夏军队的旗帜彻底消失在南方的地平线,额哲才长长舒了一口气,但心头那份不安却愈发沉重。
他不敢久留,立刻调转马头,返回汗廷向林丹汗复命。
从大草滩撤回至甘肃预设的边境驻点后,王启年立刻钻进军帐,铺开纸笔,奋笔疾书,连续写下了三封密信,交由三名信使,分别发往不同方向。
“王大哥……”曹变蛟顿了顿,因为听风司在大夏体系内地位特殊且隐秘,他并不清楚王启年的具体职衔,看对方年纪比自己大,便以大哥相称。
王启年抬起头,笑了笑:“曹参将不必客气,按制称呼即可,在下听风司副主事,王启年。”
“王主事,”曹变蛟从善如流,省略了那个副字,毕竟主事林胜文不在此地,“如今与察哈尔部交易失败,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曹参将,你立刻派快马,将此事详细经过,禀报给兵部尚书林胜武大人知晓。
同时,我这边也已派人将情况急报给大王和林胜文主事及练巡抚,至于你的部队,”他语气一转,“暂时就驻扎在此地,没有新的命令前,不要撤回凉州。”
曹变蛟闻言有些诧异:“既然交易已断,我部留在此荒僻之地还有何用意?“
王启年走到地图前,指着大草滩及更北的广袤草原,“既然交易失败,曹参将自然是留在此地,厉兵秣马,等待后续援军,然后……”他手指重重地点在草原上,“攻入草原!”
“什么?!”曹变蛟大吃一惊,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这……这不可能吧?王主事,朝廷的战略重心不是即将对陕西用兵,怎会在此刻再开对蒙古的战端?两线作战,乃兵家大忌啊!”
王启年看着曹变蛟,知道有些话可以对他这个级别的将领透露一些:“曹参将,既然要对草原用兵,你的骑兵必然是主力先锋,有些内情告知你也无妨。
我大夏与林丹汗交易,其一,确实是为了获取急需的战马;
其二,更深层的目的,便是行驱虎吞狼之策,让林丹汗这条尚有爪牙的虎去撕咬、骚扰那些已经或准备投靠清廷的蒙古部落,拖延甚至破坏皇太极一统漠南蒙古的进程。
如今交易中断,驱虎吞狼之策自然失败。
但你以为皇太极是傻子吗?我大夏既然针对他清廷有了动作,他也会反击,命令那些依附他的蒙古诸部,侵扰我大夏边境,以作报复和牵制。”
曹变蛟眉头紧锁:“即便如此,我军固守边墙,依托堡寨防御即可,主动出击草原,是否太过冒险?”
王启年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洞察局势的光芒:“曹参将,你还是没完全明白,我大夏行此驱虎吞狼之策,最终目的,从来就不仅仅是获取战马或骚扰清廷。
而是要彻底收服林丹汗,将察哈尔部乃至整个漠南蒙古,都纳入我大夏的掌控之中!
大王雄才大略,志在天下,岂会满足于区区四川、甘肃?这蒙古草原,迟早要臣服在我王的脚下!”
他看着曹变蛟震惊的表情,继续说道:“所以,不管蒙古诸部接下来是否会真的侵扰我边境,大王也会让这件事坐实,并且将其渲染成对我大夏的严重挑衅和威胁!
如此一来,我们便有了最正当不过的理由,可以名正言顺地……兵进草原!犁庭扫穴!
你留在这里,就是等待那道命令,一旦大王得知此间消息,兵部行文和调兵遣将的命令,很快就会到来!”
曹变蛟深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波澜起伏。
他原本以为只是一次失败的交易斡旋,没想到背后竟牵扯着如此深远的战略意图和即将到来的大规模军事行动。
他看着地图上广袤的草原,又看向一脸笃定的王启年,缓缓点了点头,抱拳道:“我……明白了!我部即刻整军备战,随时听候大王调遣!”
大草滩边境,大夏军临时驻地。
一骑快马卷着烟尘驰入营地,林胜文风尘仆仆地跳下马背,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他径直走入最大的那座军帐,王启年和曹变蛟早已在此等候。
“林主事!”两人见礼。
林胜文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目光首先落在王启年身上:“情况我都知道了,他林丹汗既然做出了选择,想清楚了后果,那就要为此事负责。
两百匹战马?不收白不收,此事你应对得当,没有堕了我大夏的威风,做得很好。”
王启年微微躬身:“属下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林胜文点了点头,随即转向曹变蛟,语气变得严肃而直接:“曹参将!”
“末将在!”曹变蛟挺直身躯,他虽然品级不低,但面对这位执掌听风司、深得夏王信任且手握大王令牌的林主事,姿态放得很低。
“我命令你部,即日起,以此地为基点,构筑营垒,深沟坚壁,进行长期驻守!在得到大王和兵部新的命令之前,没有我的允许,一兵一卒不得后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