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后的太阳没什么暖意,只在泥泞的路面上洒了层淡光。苏晴刚把灶房的炭火拨旺,王嫂就端着个空碗走过来,眉头皱得紧:“晴姐,昨天用那盐碱地的盐熬粥,我家男人喝了总反胃,吐了两回。”
张嫂也凑过来,手里攥着块碎盐块:“我尝了尝,这盐苦得很,怕是含了碱太重,老人们喝了也受不住。”
苏晴捏起那块盐尝了点,涩苦味直窜喉咙,她吐在地上:“这样不行,长期喝会伤胃。”她看向院外,镇里的供销社是灾前最大的杂货铺,说不定还藏着密封的盐罐,“林野,刀疤强,咱们今天去供销社找盐,阿力留下守村,盯紧赵秃子的动静。”
“我也去!”小丫头从屋里跑出来,手里攥着个布包,里面是她攒的几块压缩饼干,“我能帮你们看路,泥地里的坑我都认得!”
苏晴本想让她留下,但看着小丫头亮晶晶的眼睛,还是点了头:“路上要跟紧,不许乱跑。”
板车在泥泞里走得慢,轮子时不时陷进泥坑,林野和刀疤强轮流在前面拉,苏晴扶着车把,小丫头走在最前面,用木棍戳着地面:“晴姨,这边有坑,绕着走!”
快到镇口时,路边的野草里突然窜出只瘦狗,盯着板车上的饼干直叫。小丫头从布包里掏出块饼干扔过去,瘦狗叼着饼干就跑,她笑着喊:“慢点吃,别噎着!”
供销社的门是虚掩的,门板上裂着道大缝,推开门时,一股积灰混着霉味扑面而来。货架倒了大半,上面的罐头和零食罐摔得满地都是,大多已经过期变质,苍蝇在上面嗡嗡转。
“分头找,重点看密封的箱子。”苏晴打亮防风打火机,火苗晃了晃,照见墙角堆着几个没开封的纸箱,上面印着“食用盐”的字样。
“这里有盐!”刀疤强跑过去,撕开纸箱,里面是罐装好的盐,每罐五百克,至少有二十罐。林野还在货架后面找到半箱没受潮的苏打饼干,包装完好,没过期。
小丫头蹲在地上,翻着个摔碎的糖果罐,突然喊:“晴姨,这里有脚印!”
苏晴走过去,地上的泥脚印还没干,是胶鞋印,和赵秃子手下穿的一模一样。“他来过这里。”林野摸了摸货架上的灰,“灰被蹭掉了,应该刚走没多久。”
刀疤强把盐和饼干搬上板车,刚要出门,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混着说话声——是赵秃子的声音,还有两个陌生的嗓音。
“就是这供销社,我昨天来的时候看见有盐,肯定被苏晴那伙人拿走了!”赵秃子的声音带着急,“你们帮我把盐抢回来,我分你们一半!”
“先看看再说,别中了埋伏。”另一个声音粗哑,听着像个壮汉。
苏晴立刻把板车藏在货架后面,冲林野和刀疤强比了个手势,三人握紧了手里的武器,小丫头躲在苏晴身后,大气不敢出。
门被推开,赵秃子带着两个壮汉走进来,一个扛着铁棍,一个拎着砍刀,眼神扫过满地的狼藉。“盐呢?”扛铁棍的壮汉吼了一声,声音震得屋顶的灰往下掉。
林野突然从货架后冲出来,斧头劈向扛铁棍的壮汉,对方慌忙用铁棍去挡,“当”的一声,铁棍被劈出个缺口。刀疤强趁机绕到赵秃子身后,镰刀架在他脖子上:“别动!”
赵秃子吓得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别、别动手!有话好说!”
拎砍刀的壮汉想冲过来,苏晴立刻举起柴刀,挡住他的路:“再动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小丫头突然从苏晴身后探出头,大声喊:“你们是坏人!昨天还抢流民的粮!”
那壮汉愣了一下,转头看赵秃子:“你还抢流民的粮?”
赵秃子脸色发白,慌忙辩解:“没有!她胡说!”
“我没胡说!”小丫头攥着拳头,“我昨天看见你把流民的杂粮包抢了,藏在破窑里!”
扛铁棍的壮汉皱起眉,显然不喜欢被欺骗:“赵秃子,你要是骗我们,这忙我们不帮了。”
趁他们分心,林野一把夺过扛铁棍壮汉手里的武器,刀疤强推着赵秃子往门外走:“滚!再敢来供销社,或者去村里闹事,我们就把你抢粮的事告诉所有流民!”
赵秃子连滚带爬地跑了,两个壮汉看了看苏晴他们,也转身走了,没再管赵秃子。
等他们都走了,小丫头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刚才好吓人!”
苏晴揉了揉她的头,拿起板车上的盐罐:“多亏你喊了一声,不然他们说不定还要动手。”
板车装满了盐和饼干,返程时走得更慢了。路过之前遇到瘦狗的地方,小丫头突然指着草丛喊:“晴姨,你看!”
草丛里,那只瘦狗正叼着块肉干,旁边还卧着两只小狗,瘦得只剩骨头。小丫头从布包里掏出最后一块饼干,掰成小块放在地上:“给你们吃,要好好长大呀。”
苏晴看着这一幕,心里暖了暖。灾年虽苦,但总有这样的小善意,像暗夜里的光,能照亮路。
回到村里时,夕阳已经西斜,村民们都在栅栏边等着,看见板车上的盐罐,都围了过来。张嫂拿起一罐盐,打开闻了闻:“是好盐!没有苦味!”
灶房里很快飘起了粥香,这次用的是新找的盐,香得让人直流口水。小丫头捧着碗粥,坐在门槛上,看着远处的夕阳,小声说:“晴姨,等灾年过去,我们还能看到好多小狗吗?”
苏晴坐在她身边,喝了口热粥:“能,等雪全化了,草绿了,就会有很多小狗,还有很多好吃的。”
林野走过来,递过来一块烤红薯:“先暖暖手。”他看向村里的灯,一盏盏亮起来,暖黄的光裹着粥香,“赵秃子今天没讨到好,估计会老实几天,但我们还是得盯紧点,他说不定还会找帮手。”
苏晴点点头,手里的红薯暖得烫手。她知道威胁还没消失,但看着眼前的村民,看着灶房的暖光,看着小丫头的笑脸,她就知道,只要大家在一起,守住这份暖,再难的灾年,也能熬过去。
夜里,小丫头躺在床上,梦见了好多小狗,还有绿油油的草,她笑着,在梦里,灾年已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