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药课带来的那点小插曲很快被日常淹没。
霍格沃茨的生活像一辆上了轨道的列车，按部就班地前行，对于哈利和德拉科而言，这条轨道平坦得甚至有些……乏味。
魔咒课上，弗立维教授尖声喊着“羽加迪姆勒维奥萨”，纳威的羽毛爆炸了，罗恩的羽毛纹丝不动，而哈利的羽毛轻盈地悬浮在空中，稳定得像是被无形的线吊着。
他甚至能分心控制它微微左右晃动。
德拉科在旁边懒洋洋地挥着魔杖，他的羽毛同样听话，但他脸上那副“这太简单了简直侮辱智商”的表情比他的魔咒更引人注目。
黑魔法防御术课……哦，奇洛。
奇洛教授的大围巾散发着浓郁的大蒜味，说话结结巴巴，眼神躲闪，经常把简单的咒语演示得漏洞百出。
教室里大部分学生，尤其是格兰芬多，都在偷偷发笑或者感到无聊。
哈利坐在后排，目光冷然地盯着讲台上那个显得滑稽又可悲的男人。
他知道这具颤抖的躯壳里藏着什么，那嘶嘶作响的邪恶。
杀意像毒蛇一样在他心底盘绕升起，几乎要冲破冷静的表象。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仿佛已经握住了魔杖，下一秒就能发射出致命的绿光——
桌子底下，一只脚不轻不重地踩在了他的脚背上。
哈利猛地回过神，侧头看向旁边的德拉科。
德拉科根本没看他，正拿着一支羽毛笔，百无聊赖地在羊皮纸上画着一个夸张的、流着口水、被大蒜熏晕的奇洛简笔画，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讥笑，仿佛只是一个觉得课堂无聊至极的普通学生。
但那只踩着他的脚，力道坚定，带着提醒。
哈利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松开攥紧的手指，将眼底翻涌的暴戾强行压回深处。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奇洛，已经变回了一片平静，甚至带上了一点和其他斯莱特林学生一样的、轻蔑的无聊。
德拉科的脚这才慢悠悠地挪开。
下课铃响，奇洛结结巴巴地布置了阅读作业，学生们一窝蜂地涌出教室，迫不及待地呼吸没有大蒜味的空气。
“梅林的臭袜子！”德拉科一走出教室就夸张地用手在鼻子前扇风，“他是不是把整个大蒜田都塞进那头巾里了？我快要窒息了！”
潘西·帕金森发出一阵尖笑：“说真的，学校从哪儿找来这种人的？我爸爸要是知道黑魔法防御术是这么个玩意儿教，肯定要给校董事会写信！”
德拉科哼了一声，没接话，只是瞥了一眼身边的哈利。哈利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常态。
“走了，”德拉科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去图书馆。宾斯那老头的魔法史论文还得凑字数呢，烦死了。”
一行人吵吵嚷嚷地走下楼梯。在二楼走廊拐角，他们又遇到了赫敏·格兰杰。她抱着一摞几乎挡住视线的书，匆匆往图书馆方向赶，嘴里似乎还在念念有词地背着什么。
潘西立刻发出嗤笑，布雷司也露出看笑话的表情。
赫敏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他们这一群斯莱特林，尤其是看到哈利也在其中时，她脸上闪过一丝犹豫，脚步慢了下来，似乎想打招呼，又有点不敢。
德拉科眉毛一挑，脸上瞬间挂起那种马尔福式的、居高临下的傲慢表情，拖长了调子：
“哟，这不是万事通小姐吗？这么用功，是打算把图书馆的书都背下来，好显得自己没那么……嗯……普通？”
赫敏的脸一下子涨红了，抱着书的手指收紧，嘴唇抿成一条线，像是想反驳又强忍住了。她飞快地瞟了哈利一眼，眼神里有点失望，又有点“果然如此”。
哈利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仿佛没看见也没听见，脚步没停地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德拉科得意地嗤笑一声，和其他斯莱特林一起跟上。
等走出一段距离，确保赫敏听不到了，德拉科才凑近哈利，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戏谑：
“怎么样？我这‘原样’保持得不错吧？看她那样子，估计觉得你跟我们同流合污，失望透顶了。”
哈利没说话。他并不在意赫敏是否失望。他甚至希望她保持这种距离感，这样以后的“接触”才会更有效，更不引人怀疑。
“不过说真的，”德拉科的语气稍微正经了点，灰眼睛里闪过一丝考量，“她抱的那些书里，有一本是《近代魔法史论述》，宾斯可没要求看那个。她脑子是真不错，就是劲儿没使对地方。”
哈利看了他一眼。德拉科注意到他的目光，耸耸肩：“干嘛？我说实话而已。有价值就是有价值，跟她是不是泥……麻瓜出身没关系。”他及时改了口，语气自然，仿佛这本就是他的真实想法。“要是她能有点脑子，知道该为谁所用，倒也不是不能……嗯，‘废物利用’。”
他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在评价一件工具。血统那套虚伪的口号在他心里早已褪色，他亲眼见过纯血的蠢货，也见识过麻瓜的智慧。
力量和价值，才是永恒的硬通货。当然，这不妨碍他在外面继续扮演那个鼻孔朝天的纯血小少爷。
哈利嗯了一声，算是同意。这正是他的计划。
到了图书馆，他们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潘西和布雷司凑在一起低声说笑，根本没打算认真写论文。
德拉科摊开魔法史课本，嘴里抱怨着“宾斯这老古董就知道让人抄书”，手下却飞快地写着，观点清晰，引据得当。
哈利拿起羽毛笔，却有些心不在焉。奇洛那张恐惧又虚伪的脸在他眼前晃动，大蒜味仿佛还萦绕在鼻尖。那股冰冷的杀意再次蠢蠢欲动。
“……所以，十四世纪妖精叛乱的税收问题，根本原因还是魔法部那帮蠢货……”德拉科一边写一边低声分析，说了半天没得到回应，他停下笔，转头看哈利，“喂，听见没？”
哈利猛地回神，指尖的羽毛笔差点折断。
德拉科看着他，灰眼睛眯了一下，然后忽然把自己写完的两卷羊皮纸推到他面前：“喏，借你抄。快点，写完去礼堂，我饿了。”
哈利愣了一下，看着那工整流畅的字迹。德拉科的字和他的人一样，带着张扬的华丽，但每一个字母都清晰有力。
“你自己……”哈利开口。
“我乐意，”德拉科打断他，语气有点蛮横，他把自己的书包拉过来，又从里面翻出几本书，看起来像是更高年级的魔文教材，“正好我有点别的要看。你快点，别磨蹭。”
他说完，就真的低下头，开始翻看那本艰深的魔文书，侧脸在图书馆幽暗的光线下显得很专注。
哈利看着他那副“别打扰我研究”的样子，又看了看面前那卷写满了的论文。他沉默了几秒，然后拿起自己的羽毛笔，蘸了墨水，开始对照着德拉科的论文写了起来。
笔尖划过羊皮纸的沙沙声，旁边潘西和布雷司压低的笑语声，还有德拉科偶尔翻动书页的轻响……这些细微的声音奇异地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安心的白噪音。
刚才因为奇洛而躁动的杀意，渐渐平息下去。
他不需要独自面对那些黑暗的记忆和冲动的恨意。至少现在，在这里，有人把他拉回安全的轨道。
哈利笔下不停，眼角的余光能瞥见德拉科低垂的睫毛和紧抿的嘴唇。那家伙看魔文书的样子，比上课时认真一百倍。
他忽然想起在马尔福庄园那个洒满阳光的废弃庭院，德拉科说“现在好像又有点不一样了”。
确实不一样了。
哈利低下头，加快了抄写……不，是借鉴的速度。
得快点写完。不然旁边这个家伙，大概又要嚷嚷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