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马尔福庄园时光像偷来的一样,短暂得不真实。
周日下午,回霍格沃茨特快的车厢里,气氛和来时截然不同。
德拉科懒洋洋地靠着窗,嘴里抱怨着“又要回去忍受那群巨怪的大脑和吵闹的皮皮鬼”,但眉宇间是放松的。哈利也没那么紧绷了,至少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时。
直到霍格沃茨城堡那熟悉的轮廓在黑夜里出现,冰冷的石墙和闪烁的窗口越来越近,那种熟悉的、戴着面具的感觉又一点点回来了。
走下马车,踏上城堡前冰冷的石阶,霍格沃茨温暖喧闹的气息扑面而来。格兰芬多塔楼的方向传来隐约的嬉闹声,而通往地窖的楼梯则显得安静许多。
就在他们快要走到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入口那面湿乎乎的石墙时,一个熟悉的大嗓门在后面响了起来。
“嘿!哈利!”
哈利脚步一顿,几乎是本能地,一层冰壳瞬间覆上他的眼眸。
他慢慢转过身。
罗恩·韦斯莱正从一条岔路跑过来,红头发像团火焰似的在昏暗走廊里很显眼。
他脸上带着点遇到熟人的高兴:“真的是你!刚才在门口就看到你了,一眨眼就没影了……怎么样?斯莱特林?”他话是对哈利说的,但眼睛忍不住瞟向旁边脸色冷下来的德拉科,表情有点不自在。
德拉科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抱着胳膊,上下打量着罗恩那件有点旧的毛衣和袖口磨损的校袍,一个字没说,但那傲慢嫌弃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哈利看着罗恩,这个前世曾和他一起冒险、共享无数糖果、在棋盘上为他牺牲的“最好的朋友”。
此刻站在他面前,脸上带着毫无心机的、单纯的问候。
他的胃部微微抽搐了一下。
脑海里闪过的是前世最后时刻,凤凰社成员冷漠的追杀面孔。
韦斯莱一家……他们知道吗?亚瑟·韦斯莱是凤凰社核心成员。莫丽·韦斯莱那么疼爱他……他们是否也默许了,或者,至少冷眼旁观了那道“最终指令”的执行?
真相是什么?还重要吗?
不,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无法确定。
而无法确定,就意味着危险,意味着背叛的可能。
“嗯。”哈利应了一声,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翠绿的眼睛里也找不到丝毫久别重逢的暖意,“挺好的。”
罗恩似乎被他的冷淡噎了一下,笑容有点僵住了,他挠了挠头:“哦……呃,挺好的,我是说……至少斯内普不会老扣斯莱特林的分,对吧?”他试图开玩笑,但效果尴尬。
德拉科又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哈利只是看着罗恩,没接话。走廊里的空气好像凝固了。
罗恩显得更局促了,他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哈利,又瞥了一眼旁边像尊冰冷雕像的马尔福,终于意识到气氛不对。
“呃……那……那我先回去了,赫敏肯定又在念叨作业了……”他嘟囔着,往后缩了缩。
说完,他几乎有点狼狈地转身,快步朝着格兰芬多塔楼的方向跑走了。
德拉科看着那团红发消失在下个拐角,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里满是讥诮:“‘回头见’?韦斯莱是巨怪脑子吗?看不出来别人根本不想搭理他?”他转向哈利,灰眼睛里带着点探究,“你还理他干嘛?这种邓布利多的跟屁虫……”
“没必要。”哈利打断他,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他转身面向石墙,说出口令,“纯血。”
石墙滑动开启,露出后面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入口。
里面壁炉烧得正旺,泛着绿光的灯罩让一切显得幽深冰冷,几个穿着绿银色院袍的学生坐在雕花椅上低声交谈,看到他们进来,交谈声停顿了一下,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来。
哈利目不斜视地穿过休息室,径直走向通往寝室的走廊。德拉科跟在他身后,没再说什么。
回到只有他们两人的寝室,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的视线和声音。
德拉科把书包扔到椅子上,解开领带:“啧,好像沾上了韦斯莱家的穷酸味。”
哈利没理会他的抱怨,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黑漆漆的湖水。偶尔有巨大的乌贼触手或某种发光的水生物慢悠悠地游过。
“哈利,”德拉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少了刚才的刻薄,“你刚才……没事吧?”
哈利沉默了一会儿。湖水折射着休息室透出的微弱绿光,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他能有什么用?”哈利突然开口,声音很低,像在问德拉科,又像在问自己,“韦斯莱家……除了孩子多,站对了队,还有什么?”他细数着,语气冰冷而苛刻,每一个词都像一把小刀,割裂着前世的温暖记忆。
德拉科走到他旁边,靠在窗边的墙上,看着他侧脸:“所以?”
“所以,”哈利转过头,翠绿的眼睛里一片沉寂,看不到底,“浪费时间。”
德拉科凝视了他几秒,然后耸耸肩:“也是。反正我们有我们的计划。”他语气轻松起来,“与其跟那种人打交道,不如想想怎么让下次魔药课教父别再盯着我们改良配方——虽然我们改得比课本好多了。”
哈利转回头,继续看着深黑的湖水。
是啊,计划。
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扫清一切障碍。
赫敏·格兰杰……她比罗恩·韦斯莱有用得多,聪明,严谨,强大的逻辑思维和学习能力。或许……可以接触一下。
至于信任?他心底泛起一丝冰冷的嘲讽。再也不会有那种东西了。
除了……
他的目光微微偏移,落在身边德拉科的倒影上。
那个倒影也正看着他。
“对了,”德拉科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站直身体,“魔药课论文,关于月长石粉的那部分,我好像有点新想法,能让它中和瞌睡豆汁液时更稳定……要听听看吗?”
他从不会问“你刚才是不是有点难过”或者“你还在想韦斯莱吗”这种蠢问题。他只会用他们都知道最重要的事情——来把他拉回来。
哈利深吸一口气,将脑海里那些关于红发、棋盘、冰冷指令的画面强行压下去,锁进最深处的角落。
“说说看。”他转过身,走向书桌,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德拉科嘴角弯了一下,跟了上去,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他的“新发现”,语速很快,带着一种属于斯莱特林式的、精明的热情。
哈利听着,偶尔提出一两个问题,
或者反驳他的某个观点。
窗外,湖底的水流无声涌动,黑暗而冰冷。
窗内,灯火明亮,两个少年埋首于羊皮纸和魔药理论中,一个说得投入,一个听得专注。
仿佛刚才走廊里那短暂而冰冷的相遇,从未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