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宴会厅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水晶吊灯下,无数贵族名流如同围绕着太阳的行星,簇拥着两个男人。
温迪米翁家的长男,乔鲁吉。温迪米翁银行的合伙人,父亲大人最得力的臂膀,内定的家族下任族长。
温迪米翁家的次男,波利迪雅。法王厅领地的大总督,下一任教宗之位的最有力竞争者。
他们是这场盛宴绝对的中心。
角落的阴影里,马尼夫柯端着酒杯,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看着自己那两个光芒万丈的哥哥,他嘴角的笑容带上了几分自嘲。
温迪米翁家的三子。
一个随时可以被牺牲掉的,多余的零件。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很快,他看到了那两个刚刚抵达的身影。
他的母亲,以及……他那位被当成交易筹码的妹妹,法尔纳塞。
很好,棋子已经就位。
马尼夫柯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父亲大人和哥哥们,都在为了瓜分米特兰的领土而布局。而我,也需要属于我自己的功绩。”
就在这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骚动。
“你这个叛徒!”
一个脑满肠肥的贵族,指着另一个瘦高个的鼻子破口大骂,“你竟敢与裘达人私下勾结!”
“你懂什么!”瘦高个涨红了脸,毫不示弱地回敬,“国家都没了,我们总得为自己的领地和人民找条出路!”
“所以你就去当裘达人的狗?”
“总比跟着你这个蠢货一起饿死强!”
两人说着便扭打在了一起,华丽的宴会瞬间沦为粗鄙的闹剧。
这就是现实。
这场战争,名义上是神圣同盟讨伐异教徒,收复失地。可谁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一场瓜分米特兰这块巨大肥肉的饕餮盛宴。
一旦库夏大军被击退,各国的军队绝不会轻易离开。
米特兰的贵族们,如今就像一群无家可归的野狗,为了能在新主子面前讨得一根骨头,不惜彼此撕咬。
“请两位冷静!不要在这里继续丢我们米特兰人的脸了!”
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欧文爵士分开人群,挡在了两人中间。
“欧文,你少在这假惺惺了!”被打的那个光头贵族啐了一口,“你不也是为了找个新靠山才来这里的吗?”
“没错!”欧文毫不避讳,他环视四周,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米特兰同胞,声音诚恳而悲怆,“但我请求的,不是各国的王公贵族,而是各位!”
“我理解各位的心情,但越是这种时候,我们米特兰人,才越应该团结起来,为了复兴祖国而战啊!”
欧文的演讲慷慨激昂,却应者寥寥。
大多数人只是冷漠地看着,眼神里充满了算计。
法尔纳塞站在母亲身边,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只觉得一阵阵反胃。
“看到了吗,亲爱的。”母亲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这就是男人们所谓的政治。一群道貌岸然的强盗,在分赃前跳的滑稽舞蹈罢了。”
法尔纳塞沉默不语。
母亲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小刀,精准地剖开了这层虚伪的表皮,露出了底下血淋淋的真实。
“你的两个哥哥,是这场宴会的主人。而你的父亲,则是决定谁能上桌,谁只能滚蛋的庄家。”母亲端起一杯香槟,轻轻晃了晃,“至于你的三哥马尼夫柯……他正想用你,去换一张能上桌的门票。”
母亲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眼神仿佛能看透一切。
“那么,你呢?我亲爱的女儿,你想选哪一边?”
法尔纳塞的心猛地一颤。
欧文的声音在奢华的宴会厅中回荡,带着一丝绝望的恳切。
“米特兰之所以是米特兰,正是因为王室的存在!对我等贵族而言,王家血统才是神圣且唯一的效忠对象。王室等同于国家,失去了王室,米特兰……不过是个无法实现的梦想!”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却像石子投入死水,只泛起几圈涟漪,便迅速被冷漠与算计吞没。
“说得真好听。”一个贵族低声嗤笑,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的油渍,“梦想能填饱肚子吗?能换来温迪米翁家的金币吗?”
“欧文骑士还是太天真了,国王都没了,还谈什么国家。”
“走了走了,别听他在这发疯,我得赶紧去跟乔鲁吉大人表个忠心。”
米特兰的贵族们三三两两地散去,他们绕开慷慨激昂的欧文,如同躲避瘟疫。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精明的盘算,脚步匆匆,生怕在新主子面前落于人后。
欧文站在原地,挺直的脊梁在众人离去的背影中,显得格外孤单。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陷掌心。
真是悲惨啊……失去国王的臣子。
拉班大人,你现在身在何处?是否已经顺利潜入了王都?夏绿蒂公主她……是否平安?
我在这里,享受着敌人的酒宴,却无法为你们分担一丝一毫的危险。这种无力感,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脏,让他万分煎熬。
角落里,罗德里克端着酒杯,走到马尼夫柯身边,目光追随着欧文落寞的背影。
“亡国的骑士……真是个可怜人。”罗德里克轻叹一声,语气里却带着几分真心实意的佩服,“不过,对我这种不被国家待见的家伙来说,他这份执着,还真让人羡慕。”
“是啊。”马尼夫柯的视线从欧文身上移开,落到远处被人群簇拥的两个哥哥身上,眼神冷冽,“这么说来,我跟你一样,也不被家族看好。”
罗德里克闻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他晃了晃杯中的红酒,动作潇洒不羁。
“何止是不被看好,我在我那些哥哥眼里,就是个只会开船到处野的废物。”他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些,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调侃,“不过,废物也有废物的活法。我们可不打算年纪轻轻就认命,然后找个角落安安静静地等死。”
“当然。”马尼夫柯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让他们争去吧,让他们为了那点残羹剩饭斗得头破血流。”
他的目光充满了侵略性,仿佛一头潜伏在暗处的野兽,审视着眼前的猎场。
“他们挤在自己认定的那个小世界里,享受着那杯没有滋味的酒,自以为是天下的主人。”
马尼夫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杯被他重重地放在侍者的托盘上,发出一声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