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骑士的直觉！正义在我胸中！该做的事立刻做！那就是骑士！无需多说！”
亚桑的咆哮声甚至盖过了海浪，他像一头苏醒的雄狮，手中的铁棍舞得虎虎生风。那些刚才还凶神恶煞的海盗，在他面前如同待宰的羔羊，棍影所到之处，骨裂声和哀嚎声响成一片。
这根本不是打斗，是单方面的碾压。
刚从冰冷的海水里爬上船舷的猴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更加凄惨的扑腾声。
“救命……救命啊……”
猴子回头一看，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刚才那个威风八面，用义肢里的刀刃把他逼入绝境的海盗船长，此刻正在水里胡乱扑腾，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我……我不会游泳……”
猴子张大了嘴，脑子里嗡嗡作响。
码头上的骚乱很快就结束了。
亚桑把最后一个还能动的海盗一脚踹晕，然后像丢垃圾一样把他们堆在一起。
索菲亚和史尔基则趁乱将笼子里的孩子们都领了出来，带着他们迅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角落的阴影里，高大宝的身影一闪而逝，仿佛从未出现过。
天色彻底黑了，厚重的城门即将关闭。
一行人领着十几个孩子，匆匆朝着城外走去。缪尔的心一直悬着，他已经做好了被盘问、甚至拔剑硬闯的准备。
可诡异的是，城门的守卫们就像瞎了一样，对他们这支奇怪的队伍视而不见，甚至还主动让开了一条路。
缪尔的后背渗出一层冷汗，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走在前面的两个女孩。
索菲亚正和史尔基嘀嘀咕咕，脸上带着恶作剧得逞后的笑容。
他猜到了什么，但没有问。
直到彻底远离了城墙，缪尔才勒住马，严肃地开口：“这些孩子怎么办？你总不能一直带着他们吧？”
“当然是带回我们那边去啊！”索菲亚理所当然地回答，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些怯生生的孩子，又对史尔基说，“我可不想让这次的回忆留下什么遗憾。”
“你这是胡闹！”缪尔的额角青筋直跳。
“胡闹？”索菲亚转过头，对他做了个鬼脸，“我们的老大心胸宽大得很，才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就有意见。你说是吧，鸭子骑士？”
“我……”
缪尔刚想反驳，一把带着海腥味的刀突然从旁边飞了过来，他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拿去用吧！刚才趁乱从那帮海盗身上顺来的！”猴子浑身湿漉漉地跑了过来，一脸得意。
“你说什么？这是……偷来的剑？”缪尔握着剑柄，像是被烫到了一样，贵族的荣誉感让他脸色涨红。
“别装蒜了，你个空心架子，没武器怎么保护人？”猴子撇撇嘴，“再说了，把自己的剑掉进海里的人不就是你吗？你这样子也能当骑士？”
“你才是吧！”缪尔被戳到痛处，立刻反击，“你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样子，跟一只四脚朝天的青蛙有什么两样！”
“胡说八道！你在船上晃得跟个喝醉酒的酒鬼一模一样，还好意思说我！”
“你那叫剑法？那是猴子挠痒痒！”
“你那才叫丢人，被个独眼龙一脚踹飞！”
眼看两个少年就要扭打在一起，索菲亚却没去理会，她拉了拉史尔基的袖子，凑到她耳边，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问道：
“魔女妹没，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巷子里的吵闹声，海风的呼啸声，猴子和缪尔的争执声，在这一瞬间仿佛都消失了。
史尔基的动作僵住了。
她抬起头，看着索菲亚那双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的眼睛，脑海里一片空白。
一起走？
去哪里？
和他们……一起？
“我们那边有很多人。贵族，平民，流浪汉，农奴，病人，就连库夏人也有。所有人都住在一起，其中也有不是人类的存在。”索菲亚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羽毛，精准地搔动了史尔基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在那里，没有人会因为出身和种族被吊上绞架。虽然偶尔也会吵架，但绝对不会有人被理所当然地当成‘商品’处理掉。如果你觉得这个世界没有你的容身之处的话……我非常欢迎你。”
索菲亚伸出手，月光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
史尔基看着那只手，心头猛地一颤。
没有绞架，不被当成商品……
这句话像一道暖流，瞬间冲散了她心底积攒的寒意。她想起了那些在火焰中安息的灵魂，想起了那两个士兵麻木不仁的脸，想起了这座城市里无处不在的、令人作呕的恶意。
索菲亚描述的地方，不正是老师一直向往的、所有生灵都能和谐共存的乐土吗？
就在史尔基几乎要伸出手时，旁边扭打在一起的两人终于分出了一个短暂的胜负。
“啪！”
一记响亮的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了猴子的脸上。
猴子正伸长了脖子偷听两个女孩的对话，根本没防备，被打得一个踉跄，眼冒金星。
“你这蠢货！”缪尔收回拳头，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英俊的脸因为愤怒而涨红，“敌人在前，你居然还有闲心去听女人聊天！刚才也是这样！你根本没有面对死亡的觉悟！”
他一步上前，用那把从猴子手里拿来的、沾着海腥味的刀指着猴子的鼻子。
“你的剑上只有天真和炫耀！面对拔出武器的敌人，你却不敢夺走对方的性命！你以为这是在玩过家家吗？靠这种游戏，你救不了任何人，也保护不了任何人！你根本没有当剑士的资格！”
“没有资格”这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猴子的心上。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都变了。
“这是被我从海里捞上来的人该说的话吗！”猴子怒吼一声，不顾脸上的疼痛，用尽全身力气回敬了缪尔一拳。
“要不是我，你现在还在海里喂鱼呢，鸭子骑士！”
“你这只该死的猴子！”
“你这个没用的空心骑士！”
两人再次扭打成一团，在地上滚来滚去，彻底没了半点高手的风范。
混乱的吵闹声中，史尔基的视线却被自己手腕上的一串念珠吸引了。
那是高大宝给她的，此刻正散发着一丝微不可察的、令人心安的凉意。
顺着这丝凉意，她的灵感飘散出去，瞬间感知到了两个熟悉的气息。
一个是高大宝，如深潭般静谧，就在不远处。
而另一个……狂暴，炽热，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正焦急地、横冲直撞地在这片区域搜寻着。
是格斯。
史尔基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个男人的身影。他那身漆黑的铠甲，那柄门板似的巨剑，还有那只在海边，笨拙地揉着自己头发的、粗糙的大手。
他不懂魔法，也不理解自己的世界。
可他会为自己挡住所有的噩梦。
那一刻，史尔基心中所有的迷茫与动摇，都烟消云散了。
她抬起头，看着索菲亚，轻轻地摇了摇头。
“谢谢你，但是……我不能跟你们走。”
索菲亚脸上的笑容没有消失，她只是歪了歪头，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眨了眨，忽然凑到史尔基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促狭地笑道：
“哦——我明白了。”
“是因为那个黑衣大个子，对不对？”
史尔基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连耳朵根都烧了起来，慌乱地摆着手。
“不、不是的！格斯他……他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