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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浦外海的胜利并未让文聘放松警惕,反而让他更加注重对新生代将领的磨砺。猎蛟营军侯霍峻在两次作战中表现出的勇猛与机变,让他看到了交州水军未来的希望。
“幼常,你以为霍峻此人如何?”文聘与马谡立于都督府了望台,望着港内正在检修的战舰。
马谡沉吟道:“霍峻勇锐果敢,临阵应变极快,是可造之材。然其性如烈火,需加以雕琢,方成大器。”
文聘点头:“璞玉需琢。我意,擢升霍峻为猎蛟营司马,增其部属,并将新下水的两艘‘巡海蛟’划归其麾下。另,令其率本部,清剿合浦至朱崖(海南岛)海域残存的几股海寇,以及可能存在的曹操暗桩。此非大战,却如梳篦过发,最是磨练耐心与细致。”
马谡赞同:“都督此策甚善。既可肃清航路,又能磨砺霍峻,使其知为将者,非仅逞匹夫之勇。”
命令下达,霍峻闻之,既感振奋,又知责任重大。他不再满足于单纯的冲锋陷阵,开始认真研究海图,分析潮汐、风向,派出哨船侦察海寇活动规律,精心策划每一次清剿行动。他不再一味强攻,时而伪装商船诱敌,时而夜间突袭,时而利用礁石地形设伏。过程中,虽有小挫,却总能及时调整,战果斐然。
一次清剿盘踞在某无名小岛上的顽寇时,霍峻没有急于抢滩,而是先断其淡水来源,又昼夜派小船骚扰,使其不得安宁,最后趁其疲惫松懈时,一举登陆,以极小代价全歼敌军。此战之后,霍峻身上那股纯粹的悍勇之气未减,却多了一份沉稳与谋略。文聘得知战报,对马谡笑道:“此子,锋刃已初成矣。”
成都,左将军府。诸葛亮轻摇羽扇,听着马良关于武陵之行的详细汇报。
“属下无能,未能说动沙摩柯,反令其与交州羁绊更深。乌木败亡太快,措手不及。”马良面带愧色。
诸葛亮神色平静,并无责怪之意:“季常不必自责。陈暮、庞统非比寻常,沙摩柯亦非短视之人。西线之事,急不得。乌木之败,虽损一子,却也让我等看清了交州在西线的决心与实力,尤其是那个邓艾,不容小觑。”
他走到西南舆图前,目光深邃:“沙摩柯与交州盟约既固,强攻挑拨,事半功倍。当另辟蹊径。”他的手指滑向武陵郡南部,与交州郁林郡、益州牂牁郡交界的一片区域,“此处,五溪蛮杂处,势力纷乱,其中以澧水源头‘飞云峒’的严氏部落最强,其头领严虎,性贪而桀骜,与沙摩柯素有旧怨。”
马良眼睛一亮:“军师之意是……”
“遣一能吏,携重金厚礼,秘密结交严虎。不必令其公然反叛,只需其时常骚扰零陵西南边界,劫掠商队,牵制邓艾精力。同时,可在牂牁郡增兵,做出欲自南中方向施压交州之势,令陈暮东西难以兼顾。”诸葛亮澹澹道,“此外,舆论不可放松。继续散播交州‘外宽内忌’、‘欲效秦皇汉武,尽收蛮地设郡县’之言,种子既已播下,待时而发即可。”
马良心领神会:“良明白了。此乃阳谋与阴谋并用,纵不能即刻见效,亦可如附骨之蛆,不断消耗交州心力。”
“正是。”诸葛亮羽扇微顿,“江东新败,曹操海上受挫,此正是我益州积蓄力量、广布闲子之时。待中原有变,或交州内生龃龉,则我的机会便来了。”
西线的暗流,在诸葛亮的策动下,开始转向更隐蔽、更持久的方向。
泉陵城内外,一片繁忙景象。随着秋日将至,首次“大比”的筹备工作进入了关键阶段。徐元亲自督责,学官、各曹吏员奔走不停。
告示早已张贴各郡县,明经、明算、明法、策论四科的考试范围、报名方式、地点时间一一列明,引得境内士子议论纷纷,摩拳擦掌。有交州本地寒门欣喜若狂,视此为鱼跃龙门之机;亦有荆南新附之地的士人持观望态度,或暗中鄙薄,或谨慎尝试;甚至还有少数听闻消息,自江北辗转而来的落魄文人,希冀在此乱世寻一安身立命之所。
州牧府内,陈暮正听取徐元关于“大比”最后筹备情况的禀报。
“……考场定于原荆南学堂旧址,已扩建修缮完毕,可容五百人同时应试。命题官皆已选定,隔离入闱,确保机密。阅卷则将由元直与士元牵头,组织州学士子、各曹资深掾史共同进行,糊名誊录,力求公允。”徐元条理清晰地汇报着。
陈暮点头:“甚好。此乃我交州选才之创举,务必周全。对于优异者,授官原则可曾议定?”
“已初步议定。四科皆优者,可直接授县令、县丞或州郡曹司副职;单科突出者,可授相应曹吏或派往各县佐政。具体还需根据最终录取人数及各地缺额再行斟酌。”
“可。”陈暮沉吟道,“首次大比,规模不求大,但求稳、求公。要让天下人看到,我交州,确有不拘一格、唯才是举之诚意。”
就在此时,庞统阴恻恻地插言道:“主公,大比固然重要,然军械监呈报,新式连弩‘元戎弩’的试制已到最后关头,若能成功,陆军战力将提升不止一筹。水军方面,‘巡海蛟’的改进型号也在设计,需加大投入。”
陈暮笑道:“士元勿急。内政、军备,如车之两轮,鸟之双翼,不可偏废。大比是为积蓄人才,人才方能推动百业,包括军械改良。传令军械监,若‘元戎弩’试制成功,主事者及大匠,我必不吝重赏!”
他深知,无论是面对外部的明枪暗箭,还是内部的发展需求,人才与技术,才是交州这块“砥石”最为坚实的根基。大比与军工,正是夯实这根基的关键之举。潮水之下,潜礁正在一砖一瓦地垒砌,只为能在未来的惊涛骇浪中,岿然不动。